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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9/30 20:45:14瀏覽2955|回應0|推薦2 | |
壹、後現代主義的隱喻美學 危機的漣漪從二十世紀中葉開始揚揚沸沸,永恆的經典面臨了挑釁與質疑,拉康(Jacques Lacan)、沙特(Jean-Paul Sartre)、李維史陀(Claude Lévi-Strauss)、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李歐塔(Jean-François Lyotard)、德勒茲(Gilles Deleuze)、傅刻(Michel Foucault)、德里達(Jacques Derrida)‧‧‧‧等人對「現代性」(modernity)的天空鐫上一枚枚問號。一九七九年李歐塔《後現代的條件》(La condition postmoderne)一書催生了「後現代」(post-modernity)的概念,從此現代性被迫做好交棒的準備,後現代性也開始在藝術、建築等有了精采的實證與表現。 後現代主義廣裘的義涵,更增添它言語難盡的困難度,而其「反傳統的徹底性及其與傳統文化之非同值性」(高宣揚,2000:3)展現了自由的主體意識,它的超越觀使人身陷五里茫霧,陷入欲拒還迎的困境。 在文藝美學上,後現代的概念也促成了「後設小說」(metafiction)的出現,也演化了小說的相似樣式[1]。被編派成「魔幻寫實」的伊塔羅‧卡爾維諾(Italo Calvino,1923-1985)以《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Se una notte d’inverno un viqggiatore﹐1979;英譯If on a winter’s night﹐a traveler﹐1981)實踐了後設小說的後現代性。誠如卡爾維諾之言:「以精鍊的形式來展示小說的本質」(2001b:157)成就了後現代主義隱喻美學(the metaphorical aesthetics of post-modernism)具代表性的作品。 貳、去正當化與文本間性 「去正當化」(delegitimation)成了後設小說對傳統小說觀的破壞。本書以一個讀者挫折的閱讀為始,繼而衍申成追尋愛情的故事為骨架,再隨章鑲入一則新的小說。除了故事的主角之外,十二章的讀者部分皆以第二稱的「你」為主角,也就是動態的閱讀者。完整的文本(text)卻是割裂分離的結構(structure);若使每一則小說獨立成篇,擴大書寫,仍不失其為整體的特質;若將十則故事去除,則十二章讀者的部分又無法成立。小說開始即將讀者溶入書寫策略: 你就要開始讀伊塔羅‧卡爾維諾的新小說《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放鬆心情,集中精神,什麼都不要想,讓周圍的世界漸漸消失。最好去關門;隔壁總是在看電視。( 他還要你挪個舒服的姿勢,告訴你幾種躺臥的方法,把一開始的閱讀起點完全暴露給讀者,提醒你有多樣化的選擇性;或者說,他進入了你的心靈,窺伺了你的意圖。同紀德(Gide)《偽幣製造者》一般,作者試圖逼迫讀者主動的思考。 每個開頭皆源自同一核心,而以不同的方式發展,每個開頭都在一個架構中運作,這架構既決定一切,也被一切所決定。(2001b:157) 作者還安排了讀者與女主角因錯誤而起的美麗相遇: 你的閱讀不再孤單:你想到彼讀者,她也在同一時刻打開書;待閱讀的小說與待展開生活的可能的小說重疊在一起,那是你和她的故事之延續,情況更好的話,一個可能之故事的開始。這就是你昨天以來的轉變,你原來堅稱自己喜歡書籍,那是紮實的東西,擺在你眼前,容易界說,享受,無風險,勝過實際生活經驗--總是捉摸不定、不連續、爭論不休。難道這意味著這本書已經變成一種工具,一種溝通的管道,一種約會?但這並不是說,閱讀這本書對你已經比較沒吸引力了:相反的,它的力量增加了。」( 讀者隨火車站的旅人漂泊,到警長的出現,故事霎然終止。因為裝訂的錯誤,導致閱讀行為轉軌。如此前衛的反傳統的書寫方式,使後設小說有意地成了閱讀的悖論(paradox),反預期閱讀結果,小說的法則定針為設計過程。你讀者,又接續作者施設的你的閱讀發現與困境突破。接著是〈在馬爾泊克鎮外〉、〈從陡坡斜倚下來〉、〈不怕風吹或暈眩〉、〈在逐漸累聚的陰影中往下望〉、〈在一片纏繞交錯的線路網中〉、〈在一片穿織交錯的線路網中〉、〈月光映照的銀杏葉地毯〉、〈環繞一空墓〉與〈什麼故事在那頭等待結束〉,幕後的讀者不斷的陷入作者的陷阱,即使作者一在放大喉頭提醒讀者這是虛構,但是重組的遊戲仍是不斷進行,讀者與作者的角色儼然合一。即使你和魯德米拉以結婚的喜劇收場,「生命的延續以及死亡的不可避免」( 克麗絲蒂娃(Julia Kristeva)的「文本間性」(intertextualité)可以對本書做一補充:「一切文本都是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轉換」(轉引自高宣揚,2000:460)。這已經逸離傳統的理知範圍,我們以另一種解釋看「文本間性」如何表現本書的作用。 她只是將文本符號當成作者、讀者和非讀者間的心態交流的中介,使符號分析也從單純的『意義/符號』和段落間的互相關係的分析走脫出來,變成為符號、意義、心態、文學風格和社會文化間相互交流的場域。(轉引自高宣揚,2000:461) 如此則符號單純化,文本中性化,而詮釋者具有主動賦予文本意義的權力。在本書中,作者意圖給你規劃兩條若交若離的故事動線,讀者也許會專注於故事的發展,也可能寓目於愛情的追求,雖然故事結果相同,讀者可以投射當下閱讀的心境與情境,則閱讀的過程豈非各有所異?加達瑪(Hans- Georg Gadamer)有言:「理解(verstehen)總牽涉到,將有待理解的文本應用到詮釋者的當前處境。」(轉引自Peter Bürger,1998:7)。)小說的解釋不再以作者為中心,文藝美學典範造成異質的轉變,文本中讀者自我指涉(self-referential)則增強。 參、閱讀的快門:瞬逝的永恆 在這十則閱讀轉換的故事裏,難能可貴的是構思精妙,窮盡當代小說顯象的手法。間格敘述的十二章小說與十則錯落的故事聯結成探索的歷程,作者與讀者在對話中顯現短暫的永恆。 以一把刀的鋒刃,在書頁的阻礙中為你自己開闢一條道路,你變得和文字所包含或隱藏的思想連結了:你在閱讀中披荊斬棘,彷彿經過一座濃密的森林。( 披荊斬棘就是作者要你去感受、思考的閱讀過程,與其說是挑戰,也可說是折磨,在你未能回望的時候,一切就被發生了。 這是趁你還沒警覺之前,把你漸漸捲進來,困在故事中的方法--陷阱是也。或者也許作者尚未決定要寫些什麼,就像你,讀者一樣,還不定確定你最想讀些什麼‧‧‧‧。( 卡爾維諾的讀者是沃夫岡‧伊瑟(Wolfgang Iser)設立的「隱在的讀者」(the implied reader)[2],即是主體現象的讀者。在書本成型之前,作者與讀者各自有轉圜的空間,作者具有隨意編寫的意向,讀者可以有選擇閱讀的對象。 「此刻我最想讀的小說」魯德米拉解釋說:「應是那種以敘述的慾望為驅動力,堆砌一篇又一篇故事,而不企圖把人生哲理強塞給你,只讓你觀察小說本身的成長,像一顆樹那樣,枝葉交織糾纏‧‧‧‧。」( 所以,小說超越了所指與能指,這本小說也成了「一部關於小說的小說,一篇關於說故事的故事,一本關於閱讀和寫作的書,一份關於文本的文本。」(吳潛誠, 如果流星一顆就很美麗,同樣地,文學的一個點就能成為永恆: 閱讀過程中,一定有人強調生產方式的省思,有人強調改造的過程,有人強調壓抑的昇華,有人強調性的語意符碼,有人強調身體的後設語言,有人強調寫政治及私人生活方面的角色逾越。( 十則小說給你不同的體驗,也只是當下短暫的深刻、瞬逝的永恆。「你認為每個故事都非要有個開端和結局不可嗎?」( 我從覆罩在我不想去注意的空洞的諸多細節終清理我的進路,迫不急待地前進。( 其實後設小說,說穿了只是反對「人家教我們像小孩一樣地閱讀,我們終此一生一直是人家拋在我們眼前的書寫材料的奴隸。」( 她對於閱讀總是感到好奇而且總是貪得無厭,要設法揭露隱藏在最無恥的騙局背後的真相,並且揭露宣稱是最真實卻毫不因此削弱力量的文字當中的虛假。我們幻想家能做什麼呢?他沒有截斷那最後一條繫住他和她的線,而在書名標題、作者姓名、筆名、語言、翻譯、版本、封套、首頁、章節、開端、結尾方面製造混亂,如此她才會被迫認出他的存在的跡象,以及他不求回應的問候。」( 閱讀者的自我意識漸趨強烈,閱讀不再是中立的。「故事裏總有一場與時間的對抗賽,那就是對抗一切阻撓、延緩願望實現的動力,或再度擁有原先珍愛而已經喪失掉之寶物的阻力。」(2001b:58)讀者運用詮釋程式與策略,作品和讀者摩擦產生新的意義:「但必須是真正的結尾、終極,隱藏在黑暗之中--書要帶領你前往的目標。」( [1] 相似樣式的小說有多樣稱謂:「內向小說」(introverted novel)、「反小說」(anti-novel)、「非現實主義」(irrealism)、「超小說」(surfiction)、「自我衍生小說」(self begetting novel)與「寓言式小說」(fabulation)--(Patricia Waugh,1995:16)。 [2] 「隱在讀者」源自韋納.布思「隱在的作者」(the implied aut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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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