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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9/30 20:46:26瀏覽1241|回應0|推薦2 | |
肆、閱讀的罩門:讀者的困境 小說文本呈現了斷裂的結構,弱化了傳統小說觀,對閱讀進行干擾,也在閱讀裏撩撥慾望。「讀者反應理論」(reader-response theories)或者是「接受美學」(reception aesthetics)、「接受理論」(reception theory)對後設小說的書寫有相當的切合度,可以拔昇讀者在文學文本的地位,強調讀者在閱讀歷史的主動性,詮釋當不以作者為中心,不再只是關注文本孤立的現實,文本呈現另一種程度的陌生化(defamilarizing),去離舊的中心,強調讀者閱讀的反應過程: 敘述、情節、人物性格、文體風格、結構等都不再被認為是可以客觀地自我展示的了,而是必然地經歷讀者的感受體驗,才能生成文學的意義。(龍協濤,1997:7) 上述的理論都是反新批評文本惟一解釋的內涵。斯坦利‧費許(Stanley E.Fish)主張「集中於讀者而非集中於文學製成品的分析方法」(轉引自龍協濤,1997:57)。他強調文學的動能感受,在文學文本與讀者之間的活動。然而讀者與作者妾身莫明,則可能產生次文類認同之辯: 閱讀的意義在於使她擺脫任何目的,任何預設的結論,隨時準備去捕捉一種在你毫無預期時會自行出現的聲音,一種不知來自何處,超越書本、作者及寫作成規的聲音:來自無言,來自這世界從未述說,現在也無文字能述說的聲音。( 如此的閱讀是否玄妙而不可解?讀者的接受度呢?費許更以為「能使一本書具有意義或沒有意義的地方,是讀者的頭腦,而不是一本書從封面至封底之間的印刷書頁或空間。」(轉引自龍協濤,1997:59)是故,讀者也是被要求的,後設小說可能要求理想化的讀者,具有學院訓練的讀者,由這類的讀者組成「解釋共同體」。 閱讀的一致性和闡釋的穩定性的根源在於存在著『解釋共同體』(interpretive community)。解釋共同體由那些具有共同解釋策略的人們所組成,那不是習慣意義上的閱讀,而是創造文本,建構其特性,指定其意圖的策略。也就是說,這些策略先於閱讀行動而存在,並因此決定了所讀之物的形態,而不是與通常的文本主義相同。每個共同體都假定對方沒有正確地理解『真正的文本』,但事實上,每一共同體都根據自己的解釋策略所要求實現的東西來理解文本,因而就有了解釋的穩定性、規律性,同時,也由於解釋共同體構成中的穩定性,而不是由於文中的穩定性,才使對立位置上的不一致成為可能。(龍協濤,1997:66) 創造文本、建構特性與指定意圖先於閱讀行動,是獨立存在於個別的共同體上的。費許更推論:「獨立存在的作為一切解釋活動依據的文本消失了,由此,對文本可能會有錯誤理解的看法也消失了,因而,通常意義的價值判斷失效了,它只不過是閱讀活動的功能,只存在於閱讀或經驗的過程之中,終結的意義、中心內容、要點都不在存在。」(龍協濤,1997:68)「誤讀」的可能就消失了,文本失去了原始義涵,即使有也已經遁匿了。 後設小說以新的形式偽裝,運用語意的符碼建構成新的網絡(context)。尤根‧哈伯瑪斯(Jürgen Habermas)倡言「反思的力量」(轉引自Peter Bürger,1998:7)。,就是「使理解過程中的成見結構透明化,因此而打破成見的力量。」(轉引自Peter Bürger,1998:7)反思就能打破成見乎?反思加深了閱讀的負擔。 如果某本書真正吸引我,一但我掌握住書上想表達的概念、感覺、或是一個問題,一種意象,我就讀不下去了,除非我的思路突然改變,在不同的思想觀念和意象間跳動,產生連續的思辨和幻想,而覺得有必要追根究底,脫離那本書,直到我看不到它為止。閱讀的刺激對我而言是不可或缺的,而為了吸收每一本書的精髓,我設法嘗試只讀幾頁就好。而那寥寥數頁,已為我圈出整個宇宙,我永遠也探究不完。( 本書確實能達到此種效果,但是讀者的接受度也面臨考驗,因為「在閱讀時,總會發生一些我無能為力的事」( 人的理解程度是有限的。傳統上,作者與讀者總是保持嚴密的分際,創作的激盪與閱讀的感受,總是各有所歸各有所享,如今,一切雜然共處。 有一條界線是這樣的:線的一邊是製造書的人,另一邊則是閱讀者。我想待在這閱讀者當中,因此總小心翼翼地留在界線的這一邊,不然的話,閱讀的純粹樂趣會消失,或至少會變成其他東西,那不是我想要的。這界線是暫時性的,而且逐漸有被抹拭掉的傾向,專業性處理書籍的人的世界是愈來愈擁擠了,並有和讀者的世界合而為一的趨向。( 作者、文本、讀者如果可以三位一體,讀者運用文本符號系統去掌握沃夫岡‧伊瑟(Wolfgang Iser)所言「顯義的法則」(codes),以嶄新的視野(horizon)對常則提出批判,則「閱讀實踐中的顯義過程(processes of signification)」又因所受的訓練與稟賦而各有不同。 小說文本具有提示經驗的效果,即使是「為藝術而藝術」或是「為人生而藝術」,文學終究與生命的歷程難以割離。 他要讓她知道在書頁的背後空無一物:世界僅以造作、偽裝、誤解和虛言的方式存在。( 對照人生的經驗,又未嘗不是如此。文本意義的假設讀者被建構以後,文學作品可以填充世界或生命的空洞,就好像讀者自己要在本書中負擔文本間罅隙的修補,提出新推測與測試讀者的預言。 閱讀是件斷斷續續的工作。或者說,閱讀的對象是點狀的物體。在作品遼闊的領域中,讀者的注意力會凝聚在某些瑣細的片段,文字的並列、隱喻、句法的連鎖關係、邏輯性的段落、字彙的特異性等,那些東西似乎具有極度濃縮的稠密意義。( 伊瑟的「游移觀點」(the wandering viewpoint)要在閱讀中實現文本,閱讀的過程物質化後,閱讀的軌跡則有多種的趨向。 為了組構那部整體性的書,每一本個別的書都需要經過轉化,使之與我先前閱讀過的那些書發生關係,成為隨它們而來的自然結果、發展、辯駁、詮釋或參考文本。多年以來,我一直來這個圖書館,一冊又一冊地找,一架又一架地尋,但我所能向你展示的是:我所做的一切就是在持續地閱讀一本書。( 如此研究的態度,符合「作品流傳中的美學經驗的自律更新和溝通過程」(轉引自高宣揚,2000年:434),免去文本的被消耗、被僵形。讀者詮釋的過程或許就是質變與量變的過程。 是我自己不斷地在改變,看出以前所沒有察覺的東西嗎?或者閱讀即是一種採取形式的建構,聚集大量的變數,因此不可能依照同樣的模式重複兩次?每一次我想重新體會上回閱讀的感受,總是經驗到不同的、意想不到的印象,不再能發現從前的感覺。有時候,我覺得兩次閱讀之間有些進步:那是說,譬如,更能滲透進入文本的真髓,或增加批判性的冷靜超然。相反的,有時候,我好像保留著閱讀個別的一本又一本書的記憶:熱切、冷漠或懷著敵意,散落在時間裏,沒有一個特定的觀照角度,沒有一條線索將之串連起來。我所得到的結論是,閱讀乃是一種沒有對象的運作過程;或者說,閱讀的真正對象就是閱讀本身。書本只不過是附加的幫襯,或甚至只是藉託罷了。( 羅曼‧殷加敦(Roman Ingarden)指出文學作品「只是一套綱要(schemata)或是概括式的指示,讀者必須加以具現。」(轉引自Terry Eagleton,1999:100)具現是其唯一的目標,然而「文學作品形成有機的整體,而讀者為其『不確定性』填入的觀點,目的就在於完成此一和諧。」(轉引自Terry Eagleton,1999:104)既是「不確定性」,則何以俱知其果和諧乎? 伍、後設小說的偎戀 因為不同,所以另一種愛戀於是乎形成。「二十世紀偉大的小說中呼之欲出的一個概念,就是開放式的百科全書。」(2001b:152)小說已經開始反抗定義,本質論的內涵漸漸會受到嚴厲的試煉,開放的技巧,文類的融合,已經不是能不能阻止的問題了,而是如何融合的方法。 後設小說的破壞性使小說成了競技場,作者與讀者正享受官能的酷刑或饗宴。卡爾維諾論卡洛‧艾密里歐‧迦達:「終其一身都在試圖說明世界是一個結,一團糾纏的紗線;一方面呈現世界,一方面盡量不減其糾纏不輕的複雜性,或者,說得更清楚一點,就是要同時呈現最不相干而匯合在一起決定每一事件的要素。」(2001b:140)如此則「變形」似乎是呈現形式脫蛻為另一種形式的最好方式。 「這世界只有一些懸疑未決或中途迷失的故事」( 有一天,如果新小說修正了後設小說的定義,小說將不再只是「fiction」,那「美學」將如何重新演繹虛構?若果「novel」意指新奇以標誌傳奇或故事,其亦無法通過時間之河的考驗。「小說」其果小乎?其竟大哉?誰說極短篇不成文學?「小說」,已經是當代美學的課題與衝擊。那將是難以言詮的本質論。 陸、參考書目 帕特里莎‧渥厄(Patricia Waugh)著、錢競、劉雁濱譯,《後設小說--自我意識小說的理論與實踐》。台北:駱駝,1995年1月 龍協濤,《讀者反應理論》。台北:揚智,1997年3月 邁可‧潘恩(Michael Payne)著、李奭學譯,《閱讀理論--拉康、德希達與克麗絲蒂娃導讀》。台北:書林,1997年7月 培德‧布爾格(Peter Bürger)著、 泰瑞‧伊果頓(Terry Eagleton)著、吳新發譯,《文學理論導讀》。台北:書林,1999年12月 高宣揚,《後現代論》。台北:五南,2000年5月 伊塔羅‧卡爾維諾著(Italo Calvino)、吳潛誠校譯,《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台北:時報,2001年3月 伊塔羅‧卡爾維諾著(Italo Calvino)、吳潛誠校譯,《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台北:時報,2001年7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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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