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6/09/30 09:08:39瀏覽1959|回應1|推薦2 | |
壹、意識流:形式的陌生化 在文學歷史(可惡的?)傳統中,我們總是無法避免詮釋循環或者是循環詮釋。於是,我們延續前人口吻,頌稱「意識流」手法的出現標誌著小說創作的進程,誇讚愛爾蘭小說家詹姆斯.喬依斯是意識流小說的孕生者,並且開始摞疊美稱其具有自然主義、象徵主義、現實主義、現代主義、後現代主義等多樣風格。即使意識流的歸屬在現代主義與後現代主義中間擺盪,彼此呶嚷不休,但是意識流以精鍊的形式舒展小說的本質,成就了影響深遠的隱喻美學,其超越傳統小說書寫的觀點使人身陷五里茫霧,陷入欲拒還迎的困境。 喬依斯以「去正當化」的意識流挑釁小說創作,小說創作的危機(轉機)在意識流出現之後激盪起揚揚沸沸的漣漪,永恆的經典書寫方式面臨了挑釁與質疑。意識流廣裘的義涵,更增添它言語難盡的困難度,並且體現了徹底的反傳統,破壞與傳統小說文化之同值性,展現了自由的主體意識。 《尤里西斯》是以荷馬史詩《奧德修斯》的割裂段落為主體結構,再讓故事「完成」故事而臻至為「完整」文本,使每一則史詩展現書寫的靈光,並且不失其為整體文本的特質;但是若將史詩去除,則文本的部分仍可以卓然自立,但是卻也削弱文本的整體性與獨創性。 從《尤里西斯》當可印證一切文本都是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轉換,這是一種逸離傳統小說書寫的範圍。《奧德修斯》可以成為《尤里西斯》的引言,《奧德修斯》也能成為文本、作者與讀者間交流的中介,使《尤里西斯》的文本分析從單純的『意義/符號』和段落間的互相關係的分析走脫出來,變成為意義、閱讀、風格和文化間相互交盪的場域。 《尤里西斯》與《奧德修斯》的「文本互涉」正是喬依斯意圖規劃雙鏈結合的故事動線,讀者可以專注於故事的發展,也可以寓目於史詩的狀闊想像。小說的解釋不再是以作者為中心,是將有待理解的文本應用到詮釋者的當前處境,文藝美學典範造成異質的轉變,文本中讀者「自我指涉」則增強。 小說文本弱化了傳統小說觀,對讀者進行干擾,也在閱讀裏撩撥慾望。文本呈現另一種程度的「陌生化」,去離陳舊的創作中心。 貳、對後世文本的經驗價值 作者消失、內心獨白等是文評家對意識流的基本評述。在《尤里西斯》中,除了意識流的手法,我們可以發現對都柏林深入透裏的描述,故事角色與原型人物反英雄的映襯、對比與嘲諷,內容如百科式的旁徵博引,學院知識的語言,小說內在肌理與外在體系的相輔與健全。於是,吳爾芙、福克納、普魯斯特等人相繼在意識流的激湍中試驗。 但是,對意識流書寫創作的方法,至今鮮有人提出檢討,我們「反思的力量」似乎仍在冬夢,催眠著我們接受「有意識」的意識流。我們的理解過程中總是喜歡讚揚「成說」,歌美「定解」。這樣的「定論」被鞏固成堅實的結構,沒有人發揮破除成見的力量,因為反思會加深了閱讀的負擔。意識流的閱讀∕書寫是否玄妙而不可解?讀者的接受度呢?能使一本書具有意義或者被肯定,是讀者的感受,而不是一本書由內至外空間。職是之故,意識流的讀者也是被要求的,意識流小說可能要求「理想化的讀者」,具有學院訓練的讀者,對意識流不會質疑的讀者,進入「集體無意識」狀態,由這類的讀者組成「解釋共同體」,強調解釋的穩定性、規律性,同時,也由於解釋共同體構成理解的穩定性。 文學作品純然只是一套「綱要」或是「指示」,讀者必須加以具現。具現是其唯一的目標,然而文學作品形成有機的整體,讀者應該為其『不確定性』填入讀者的觀點,目的在於對詮釋傳統提出針砭,避免落入詮釋循環中,我們現在檢驗意識流也正是如此。 人的理解程度是有限的。意識流在作者、文本、讀者之間巧妙的牽制,讀者應該試圖去找尋意識流的「不純粹性」,可以運用文本符號系統去掌握《尤里西斯》的「顯義的法則」,以嶄新的研究「視野」對意識流「肯定性」的常則提出批判,如此閱讀實踐中的顯義過程才能有所不同,新的創作手法才有出現的可能。 文體的運用在《尤里西斯》中更是匯聚全書,異彩煒燁。電影蒙太奇手法的鏡頭推進,修辭的反諷與戲擬,戲劇化的體例,變形句法與語法,論說敘述,新聞報導,豐裕全書的整體美。 《尤里西斯》中給人深刻的生活圖像,天馬行空的幻想佈局,非故事化的情節安設,語句的多元詞義,間接的引語轉用,人物精神場域的處理,全部統整在形式的控管中,也因此發揮極大的效益。而喬依斯以意識流手法的變形書寫,除了體現對形式的背叛之外,小說節奏感、生活感、真實感,並不因此折損。而刻意的描述城市與人性的「髒的本質」,流洩著原罪、生死、背叛,也確實是得到文學「非道德」的震撼,也因此被冠上「淫書」之誨名。而他的非難道德,反倒是文學進步推手,文學書寫的視角相對的也更加寬闊。
叁、潛意識的罩門:現象學的困境 潛意識如何在語言之前出現,是人類主體所永遠無法體會也無能自圓其說的問題。於是,意識流的內心獨白還是無法突破理性的重新編排,直覺主義式的潛意識也就無法避免理性的干擾,「有意識」的潛(無)意識成了罩門,語言總是在我們思考前已經「多事」的幫我們組合完整,語言成了我們真正想擁抱意識流最大的夢魘。意識流的不可分割性,無目的的直覺,時間空間向度的綿延,變化的無窮無盡與不斷創生再造是文學創作一種嶄新的嘗試,經過時間的推移之後,終究是需要被重新檢驗的。也就是潛意識的主體經驗如何在小說創作中落實與對應,仍然是一個難題。 因為不同,所以另一種愛戀於是乎形成。二十世紀中偉大的小說幾乎都偏執於一個開放式的百科全書概念,也就是小說已經開始反抗定義,本質論的內涵漸漸會受到嚴厲的試煉;開放的技巧,文類的融合,已經不是能不能阻止的問題了,而是如何融合的方法。 意識流小說的破壞性使小說成了競技場,作者與讀者正享受官能的酷刑或饗宴。喬依斯在《尤里西斯》試圖說明,世界是一個結。雖然只是一天之內發生的事,卻被織紡成一團糾纏的紗線。一方面呈現混雜糾纏的世界,一方面又要迎刃而解的尋父過程。就是要同時呈現最不對稱的差異組合,匯整成決定事件的關鍵要素。如此「變形」的小說,則以呈現形式脫蛻為另一種形式的最好方式。 這世界總是懸疑著迷失和尋找的故事。這些故事在小說家的眼裏,勢必要與讀者一起完成。作家與讀者的目光在小說的內容與形式中逡尋探索,嘗試辨認小說無盡可能的輪廓,延伸出超越傳統(傳統即上一秒鐘,未來就在下一瞬)以外的空間。但是如何超越?超越至何種境地?傳統何嘗不是瑰寶? 小說的定義將不斷的被修正,小說將不再只是「fiction」,那「美學」將如何重新演繹虛構?若果「novel」意指新奇以標誌傳奇或故事,其亦無法通過時間之河的考驗。「小說」其果小乎?其竟大哉?誰說極短篇不成文學?「小說」,已經是當代美學的課題與衝擊。那將是難以言詮的本質論。 |
|
(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