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6/09/30 09:02:28瀏覽1476|回應1|推薦2 | |
零雨(一九五二-),本名王美琴,台灣台北縣人。台大中文系畢業,美國威斯康辛大學東亞研究所畢業,一九九一年哈佛大學訪問學者,現任教於國立宜蘭大學。著有《城的連作》、《消失在地圖上的名字》、《特技家族》與《木冬詠歌集》等,作品曾多次獲選年度詩選。一開始執筆寫小說,零雨卻從《現代詩》以詩發跡。零雨與夏宇是台灣現代詩壇兩位極特殊的人物,但是零雨卻是不如夏宇受到矚目。讀零雨的詩是一項高難度的選擇,他的知性語言、冷煉風格總是能夠突破抒情典雅之外,詩的意象空間又特別廣大,以致於總是難以在讀者心中真正的落實,因此造成意象的多意性。試看〈愛之喜組曲〉(收入《特技家族》): 1秋之木葉 熾[1]熱的叫喚,在林木高處 空曠的草地翻身匐匍 但他終入我懷,紛紛,隨風鼓勇 他是心甘情願的。況且我的懷裏 尚有夏日餘下的溫度 但不是這些-- 就算雪也入懷,滲入骨髓 也仍是溫馨的 只因我是-- 以愛的姿勢躺臥 〈愛之喜組曲〉的「愛」與「喜」皆是著墨於感性的抒情,表現曠懷磊拓的人生,不僅寓目於對人生的喜悅與感動,更多了一份孺慕與垂愛。整組詩境是對縱逸人生的追索,流盪極目遠眺的溫潤眼色。「熾熱的叫喚」是焦躁急切的渴求,雖然小題為「秋之木葉」,當可指涉是夏末秋初季節流轉的寫照,也是為了迎接秋天以後微寒的溫度,「空曠的草地翻身匐匍」以翻身的角度思索著季節的體溫,大地因季節變換呈現不同的面貌,試圖迎合涼意的季節。從「林木高處」到「草地翻身」空間的落差是極大的,也使景觀從靜態活躍成動態。「熾熱的叫喚」當只悶燠的秋陽,秋陽叫喚後,草地立即「翻身匐匍」感應,是自然的靈性互應,使詩具有可愛的畫面。「他」為何者,很難與以具象化,在此勿寧將其賦形為「落葉」,葉子的飄落當是母樹的驅逐或是微風的追戀。「我」指稱的是季節的秋懷,於是仍然殘存「夏日餘下的溫度」。「雪也入懷,滲入骨髓」寒冰如何抵擋我內心烈夏的灼熱,綜合後是溫馨暖煦,但是最重要的是我臥成愛的姿態。此節中各段落的語句,在閱讀上不順口且不順腦,並不容易貫串成流暢的詩思,詩的氛圍也若刻意編派的冷調[2]。 2青絲 這一束青絲,採擷 自青春的樂園 卻沒有什麼快樂的痕跡 相較於白色的憂患 這黑色線條貯存一些私密 --華年初始,有女懷春 便因此有了一些快樂 便因此不能再追究了 於是,開始回憶韶華之年,這「青絲」不正是情絲嗎?坦盪釋然地回望「青春的樂園」,卻是揮一揮衣袖後的不留雲彩。「白色的憂患」是如今老來的景象,「黑色線條」是年少春衫薄的水湄情懷,當時的「華年初始,有女懷春」的矯揉心態,如今拈來當是有些怯羞的。但是,我有了「過去」的快樂時光與「現在」溫美的回憶,還有什麼好追究的呢,生命時序理當如此啊!別問我為何不追究呢?撫今追昔才是應該的啊,但是我就是反常的不追究,如此以印證生命本是反常合道的統一體。 3相逢 在乾旱的河谷,不知名的 一次相逢 曾經叫做黃河,叫做長江 我的淚水 從他的眼睛流出 然而旅行太久了 如今怕也流不出來了 如果叫我笑 我也能夠 只是此去,必是杳無人跡了 「相逢」一曲未能理解與何人相逢,可以是人生逆旅中的過客與追憶。「乾旱的河谷」刻劃了相逢的遺跡,歷史的碑石紀錄了河谷曾是汩汩傾洩的大江,「我的淚水∕從他的眼睛流出」有著與時追憶以藉撫慰的悵然。然而時間是冥漠的,如今感情不輕易放縱,淚花不輕易旋出。「笑」的內涵許是苦也是樂,但是此地此行,已經杳無人跡。 4寓居 這間房子還能住多久呢 窗帘洗了 地也掃了 還沒有人來接我(外面 有許多聲響,但無須 驚怕--) 靜默。看窗帘飛翔 如鼓翅翼--怎麼感謝他 在離開的時候擁他入懷 靜靜貼著臉耳語,該離開時 總要離開 笑--是最悲哀了 但也不能用眼淚那樣的儀式 秉持著人生愛的進行曲,當曲盡韻散,到了「寓居」是人生終別的時刻,我們該是動作麻利的理淨宅寓,無須驚異懼怕,離開是生命的一部分。惟時間兀自詮釋時間,靜默地閱讀時間的歷史,也是屬於個人的歷史,看那鼓翼翔止的過往。「他」許是人生的一切,許是人生的一切愛怒嗔癡,離開時的語言是無聲,那蘊含滿滿的耳語。笑也許是強忍的悲哀,但是比眼淚更堅強。 這是一首檢證生命的四部曲,在萬般無奈的人生中,不斷地對命運的試探、反擊與反應,生命中承受的風雨是不能控制的。天地之間沒有恆常,時序仍會變動,死與生的形貌在斧斤起落之際,瞬間有了改變。周伯乃在《現代詩的欣賞》中論現代詩趨勢:「現代詩的確已被拒於釋義之外,而進入到一種近於自我覺醒,自我感悟的內在真境之呈現。」[3]內在真境不在表象世界之追尋,不以視聽所接受的訊息,而是著眼於內在心理的真實性,感悟生命的價值,並且透顯內心的思維。 |
|
(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