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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9/30 08:58:54瀏覽2890|回應0|推薦0 | |
楊牧(1940-),本名王靖獻,臺灣花蓮人,加州柏克萊大學(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Berkeley)比較 以筆為騎,數十年的文學梭遊,楊牧出入散文的津渡,高舉旌旗強渡現代詩的關山,帶領《吳鳳》豪登劇場翩然旋舞;並且願意屈就縴夫,拉上西洋船舶,讓葉慈(W. B. Yeats)(楊牧譯有:《洛爾伽——西班牙浪人吟》、《但丁——新生》、《葉慈詩選》與《暴風雨》等等。)能以中文唱出自己流利的歌韻;楊牧又以創傷的咽喉,對現實提出詰難評批,再以鷹眼般的銳利,擷攫詩人之名篇,為之編選成集。職是之故,不管是新詩、散文、戲劇、譯註、評論或是編選,在文學的不同畛域中,仍可瞅見分身多棲的楊牧。 壹、自然書寫與存在形式的依存關係 《亭午之鷹》一書,收附楊牧以文學之眼洞察自然之情,能夠靜觀萬物,自得於心,生命基調與散文基調在此獲致諧和與驗證。而〈瑤光星散為鷹〉(收於《亭午之鷹》,台北:洪範:1996)落實於自然書寫與存在形式的依存關係,呼應該文〈亭午之鷹〉瞬逝的恆常啟示,繼而統攝《亭午之鷹》全書。而瞬逝的鷹蹤與其爪下的思維與想像,磊拓為冥契的經驗,以自然的悸動深化成人生的體悟,因物起興,即事成篇,在平凡中見奇遇,在激揚情感中見隱匿哲思,而於焉在美學的感受獲致震顫。 面對這一俊小卻顯得威派的來儀之鷹,楊牧不免覺得對方投射出來的態度是「不免困惑而略帶鄙夷的」(頁201),因此感受對方藐微的存在感卻是異常放大,「啟示永生,美的外在與內涵」(頁201)進而觀照內心世界的揣想,感悟生死的困頓與摸索。而這一小小的震撼深入現實與心靈的比對,從表象的描述,深刻為恆常,確立真、美與感動。 而自然書寫與存在形式的依存關係,就因此落實為楊牧對孫楚〈鷹賦〉與杜甫〈畫鷹〉的認識。而這樣的認知,是楊牧獨特敏銳的觀察力,猶如其於《一首詩的完成‧社會參與》中所言:「在光陰遞嬗之中探知自我擴充的最大限度」(1989,頁110)這樣的擴充以有鷹來儀,擴充至整個天地間;楊牧接著言:「若是意念能與神明相通,這一切工作就必然將更厚植我們做為詩人的信心,淨化我們的企圖,凝聚我們的使命感。」(見《一首詩的完成‧社會參與》,1989,頁110)有鷹來儀象徵形而上的神諭與感應,不僅「相信真理可以長存,敦厚善良乃是人類賴以延續生命的惟一的憑藉」(見《一首詩的完成‧抱負》,1989,頁6)這樣的真理印證,是從自然的觀照邁入於存在的思索,再以文學恆化為探索的機具,將瞬息的一切轉化為永恆與完美的存在,在生活尋覓線索,定義存在的真理與本心,進入生命,參與創造,勘查內在生命的價值,搜羅精神世界的原能,證驗著我們在當下的存有;不僅是表彰現世的生氣,而且是當下的記錄與永恆的記錄。 而楊牧認為「這時代也許是一個漠然的時代,今天的詩人面對的是大地的縮影。」(見《文學知識‧我們只有一個地球》,1979,頁78)面對的是大地,接觸大地的圓潤殘缺,揉搓喜悅欣慰或感喟困擾的心情。可是因為這層喜悅欣慰或感喟困擾的心情,詩人的思想和感情都能向前邁進一步,鐫琢的更深刻更博厚。因此,文學成了獨立的存在,也是我們努力的對象,不只是藝術品,也可以「干氣象」,是可以干氣象的綵筆。 貳、超拔視域在寂靜空間的展延 既然楊牧感受到自然書寫與存在形式的依存關係,其超拔視域漸次在寂靜空間展延,四面八方去思索真理與文學能夠以筆墨落實歷史性與記憶性:「所謂筆墨尺素足可以留駐天地之色相,化瞬息為長久,變渺小為無窮大,如此,也就見其次第了。」(頁203)這裡開始看見孫楚與杜甫功力之高深,稟物之差異。其首先以孫楚為例,看見「惟體物深刻然後奏瀏亮之功」(頁203)是屬於實證式的學理,就好像是邁入學術研究的領域,必須「結合了現實田野材料之研判與傳統文本所提供」(頁203)因此很有論證能力與堅實論述。 而杜甫從古典奮起,鎔具象與抽象,「化狂暴襲擊之力為揉戲劇與抒情於一爐的詩藝之美」(頁203)更是貼近他個人所感受的有鷹來儀之震撼。而杜甫的憑空美學,更是貼近存在的神諭,比孫楚更能感受持久堅毅的動容神采,從窗台來鷹、實證賦鷹、憑空畫鷹,自然、人文、文學的三種結合,三種美學感受,獲致不同高低的效應,產生不同程度的空間與對話。而這一切,都在這「自給自足的時空,具體設事,抽象提升」(頁204)見轉換後的多元滿足,也因此確立自由為自然、人文、文學的基礎性格,不受教條束縛與制約,生命因此流動著潺潺的血忱,如剝骨的砉砉,思想、意識與感受,能夠自由自在的傲嘯。 而楊牧在《文學知識‧文學的辯護》中言及現代詩的終極境界是「神人以合」的境界:「詩的作用到其頂點,乃是『神人以和』的境界:你我啟齒浩倡,天地驚,鬼神泣,宇宙萬物皆在我們舉手投足之間來會,這是人文藝術最終的歡愉。」(見《文學知識‧文學的辯護》,1979,頁39)杜甫的〈畫鷹〉無乃亦是如此。 從鷹之來儀可以看見楊牧視域之超拔,在存有與虛無、具象和抽象、經驗與藝術之間擺動,而能夠獲致平衡,感受變化中一點動靜,在動靜中掌握瞬息和永恆的意義。因而,能夠以簡御繁,「於人情和世故,這系統也大略可以想像。」(頁204)所以,從鷹之來儀,到孫楚賦鷹、杜甫畫鷹,楊牧從中感受文學為「生命的鷹架」,可以登臨俯瞰人生的瞬息萬變,將生命所承載的惡寒溽暑形訴於文字,以各種形式發掘人類心靈的冷寂與熱情。
參、文學美感與綿密情思的遇合 楊牧在〈瑤光星散為鷹〉一文中,並不因為鷹之消逝而情感隨之遠颺,其文學美感與綿密情思在此更形密切,而因此探究文學的「文字的鋪陳」、「短暫的感應延長至無限」、「修辭和文法」(頁205)等等,以主題之外的技巧和形式的磨練、限制,成為優秀的作品,內容與形式不再是散漫無章,達到文於內,質於外,燦爛成章的「文質炳煥」。是故,文藝之宏偉,惟內容與形式平衡,不允有任何偏私。 其更以古典為啟發,學古卻不擬古、仿古,也看見「知識化」、「問題化」之必要,這樣的論述,也在他處提及: 古詩的韻味和節奏變化無窮,無非自然啟迪,敏感協調,往往也須詩人自我開發,培養情操;詩人志在把握變化中的規則,以天籟為藝術的試金石,檢驗他毫末的文章,想要做到「音聲迭代,若五色之相宜」。他們要在沒有規則中把握規則,隨時汲取天地自然的啟示,轉化應用,合成生長,於是詩的生命恆新,同時就成為天才操縱的藝術形式。(見《一首詩的完成‧音樂性》,1989,頁150) 融自然情愫,化為以題材、結構、語言、腔調、觀念、視野交織成〈瑤光星散為鷹〉一後記的美學、文學、社會學的體驗文本。 「搜索是象徵的說法,也同時是我通過事件的疊起和消退所認識的實際經驗。」(見《搜索者‧前記》,1999,頁1)由此〈瑤光星散為鷹〉一文看來,這樣的搜索與經驗,使文學成為刺激下的反應,須經過沉澱、發酵、提鍊與加工,將精神和感情收攏凝聚,用一束稿紙包裹著,禁錮在冰封的地窖、冷卻待涼成藝。文學除了抒發閒情逸致,更是有機的文化生命,值得讓我們長久執著,咀嚼滋養的文化生命,透過不斷試驗和突破的過程裏尋找生命的定義。文學也因為外在的感應導致內在的演化而更新,機運乃生。 由此,楊牧在〈瑤光星散為鷹〉一文中,內在性格與文學理念疊合,看到楊牧的文學是一種反抗,反抗鄙俗、粗野、媚情,暴陳的書寫,其語言潔淨,穿越時空;鷹之來儀勢如雷霆萬鈞,楊牧面對來儀之鷹,心態由脆弱轉而剛強,並且透過對孫楚〈鷹賦〉與杜甫〈畫鷹〉的重新認識,而發現瞬息可以成為永恆,能夠無窮的擴充經驗感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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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