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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性文本的勃起──析論張抗抗《作女》
2006/09/30 08:50:01瀏覽565|回應0|推薦0

張抗抗(一九五○-),江蘇杭州人,黑龍江省藝術學校畢業,現任國家一級作家,黑龍江省作家協會副主席,中國作家協會第六屆主席團委員、第十屆全國政協委員,堪稱東北最知名的作家。著有《夏》、《永不懺悔》、《北極光》、《隱形伴侶》、《情愛畫廊》、《作女》、《女人的極地》、《女人向前走》、《請帶我走》等四十餘部作品;並有多種語言的譯本。

壹、卓爾不群的「一體三性」

張抗抗的長篇小說一直廣受讀者歡迎,二十五歲成名作《分界線》銷量六十萬冊,也帶動其後的《隱形伴侶》與《情愛畫廊》的銷售熱潮,成了東北的知名作家。作女(台北:九歌,二○○三)之後,近期又推出《請帶我走》,並且已經改編成電視劇。

文學文本的發聲,是一種政治與權勢兼具的發聲與張揚。張抗抗勇於發出擲地有聲的女性主義觀點(帶有理想主義色彩),以都市生活與女性情感為小說動線,靈活靈現了從文革到新時期轉變下的生活。張抗抗在〈臺灣版序〉中提到:「『作字』,念平聲」(頁一三)、「是男性强加於女人、帶有貶義的動詞」(頁一四),指稱那些折違不群的女性。張抗抗為「作女」提出新解∕正解,認為「作」字與「作女」是一個切合時帶的「動詞」。

作女》卓爾當代女性∕女體提出主體性的訴求。小說中放洋歸國的女性卓爾,即使是年入三十,仍然一身躁動的精神,不僅籌錢去南極探險,且辭卻工作。後來再度就業中,卓爾大展非美女級的魅力與實力,拗世的性格,超拔的才能,擘劃行銷活動,卻又悄悄然隱去。卓爾的一身「反骨」,在與眾女友中相比的確突出,卻也偶而陷入自我的困惑,也就是身為作女必然遭致非議;然而即便是非議,仍然要幹作女。

其集「自主性」、「自由性」與「開放性」於一體的現代北京(世界)作女,表現出時代女性突出的女體與個性,也不得不與老掉牙且吃力不討好的女性主義牽扯上關係。而除了書名較特別之外,小說中對於女性身體自主早已沒有甚麼可讓人驚世駭俗之處,在其他「文本慾望型」的作家中,早已暴露夠多了,如衛慧、九丹、棉棉等等,這些小說中並無甚麼可觀之處。倒是可幸的是,張抗抗的《作女》除了靈動大膽,並不以「性慾傾向」(sexuality)為訴求,女性的自主不該是僅止於此,這也是張抗抗的發現與成功之處;雖然處處充滿火藥,挑戰男性視野;而除了追求兩性平等平衡,也是真實呈現當代女性在「差異」中的優勢,不得不令男性覺得嘈雜,這嘈雜源自於害怕。

從張抗抗與《作女》中,可以發現,當代女性的聲音成為生存的方略與術數,是一種反撲與開展的政治行動與視野,女性不再是是天命的弱者與圈養。女性不願躲在家庭內的圈域,整個世界正等著「她們」,重新洗牌。創世紀以來,男性已然佔領了幾個世紀;如今,「她世紀」於焉來臨。

貳、「她」性文本的勃起

盱衡中國當代小說的發展脈絡與潮流,可以發現如張抗抗所言,是一個「女性勃起的時代」(頁三六六)。這一群作家正以新興的論述口吻,企圖影響閱讀品味與傳播市場,改變男性霸權的傳統價值體系,轉化「女性書寫」的可能與向度,呈現對主流文學與文化的挑戰,形成對小說與文學體系的「反抗文化」(counter culture)。

回到文本《作女》,張抗抗的書寫,在被認為突破傳統藩籬之時,在明確形塑女性的形象時,其實是女人的自我救贖,將女性原本堅毅、容忍、激昂的情性更加顯露,時代的作女也只是發揚從古以來,不管在現實中,在小說中,女性「敢」∕「勇」於突破的本質;這樣的本質,可以展現在盪氣迴腸的愛情,卻是由自我主導;可以是與道德禮教的衝擊,也能在工作領域與團隊中,開始拔男人的鬚眉,讓男人坐立難安。

「作女」一直是存在的,這樣的存在引起男性征服的快感與挑戰,因為她們「有點變形,有點抽象,還有點誇張,但卻饒有趣味」(頁三三三),男性看著這「充血的高跟鞋」,不自覺的兩種反應,除了皺眉頭,更可能引發男性腎上素激長,試圖想要征服。

《作女》引發的思考點的確是容易讓人掌握的,除了從女性主義談《作女》與作女之外,張抗抗也開展新的微觀視野,認同作女,即是認同權勢轉移的可能性與未來性,而女性至此多了競爭上的優勢,能夠剛柔並濟,水火交融;除了可以將男性(他者)軟化在自身的裙襬之下,也可以形塑成男性(將自我化為他者)的巧奪,闢疆化域,與男性做平行鏈結。

小說中也可以發現張抗抗對性別歧視的質疑與審問,何以男性的「作」不是作,而強指女性的「作」便是作。這些作女也不見得受女性主義的影響,更重要的當是「女性自覺」,張抗抗或者時代的女性,正是范銘如在前導序〈非常女的創世紀〉中所言:「伸張女性經驗的優先性」(頁八),使姊姊妹妹從「站起來」,到「硬起來」。過去,女人是男人研究的客體;如今,女性不僅放膽讓男人研究,也用放大鏡檢視男人。一切的相對關係與位置,正在女性「復仇」與「尋仇」之中,以「顛覆」與「複製」,產生轉移與戲擬。

小說中另一女性桃陶「也是作女」,然而桃陶卻更貼近女性的範本,可以襯托卓爾「更」作女的形象,也能夠使女性反思,是要當等待男人臨幸的桃陶,還是可以主動臨幸男人的卓爾。桃陶是防守型的情人,卓爾是進攻型的情人,兩者生活間的情趣天差地別。

即使張抗抗悲觀的以為作女能作到何時,在第十九章提到「難的是一輩子『作』」(頁三九七)、第二十章「『作』就是不斷的放棄與開始」(頁四二三);不過,革命一開始就是要勝利,相信作女仍會不斷揭竿起義,「作」出風雲,仍會「痛並快樂的作」。

《作女》中容易忽略的是女性爭取的過程中,所付出的代價。傳統女性是要具備婦德與婦才,要能相夫教子守家持戶;現代作女自我意識強化,反而形成銳角,雖是為社會、家庭注入新成分,卻也具有爭議性;一旦無限上綱的「作」,反而容易招致法律問題。可惜的是,張抗抗並沒有為苦於困頓生活的女性提出當作女的方法;如此一來,《作女》中的作女是社會中較高階層的作女,至少是相對於苦於生活底層的女性安穩。如此,「作女」仍是高調,是陽春白雪的。

如果要刻意挑選張抗抗《作女》中的毛病,就是雖然不以性色(erotic)取向為抒發點,卻也鋪陳了幾場不怎麼有意義的床第之愛,明顯是不帶有感情的,這樣的作女傾向是讓人不敢恭維的;而其中卓爾與鄭達磊之間的床事,「男人都想跟那些不馴服的女人做愛」(頁四三八)也看出作女的性態度,如此是性開放,還是可強姦?還好張抗抗不以此道書寫為生,不然真的可能成為「文本公害」或者是「性公害」。

參、作女互「作」

張抗抗在小說中,除了提出女性觀點,引發男性閹割焦慮之可能外,也點出身為女子∕人類天生的弱點,就是同行相忌,同性相殘的秉性。從卓爾與G小姐之間,即便是卓爾與好友桃陶,這樣的同性互斥,造成同性之間的「性別敵對」(sexual rivalry),這也就注定了除了兩性之間的戰爭,也加入了同性之間的游擊戰。

在《作女》中一連串的兩性向內向外的戰爭,除了男性久以物化女性之外,事實上女性也常常物化女性的;而這樣的物化,也源自於女性自願被男性∕物質「量化」,這一點也成了女性自我敘述的漏洞與侷限,例如,桃陶只是一天到晚要房子。物化其實是幸福指數的標竿,但是沈淪於此,卻又顯得不夠「作」了。上述都在在顯示,女性可以輕易同盟,也能輕易樹敵。

最終,可以在小說中看出性別發展與論述的軌跡,也就是從大男人主義的男性上疊位置,發展至兩性劇烈交疊翻轉,而有可能也是男性最不願意的邁向女體引上的途徑。這一切,還是要以邁向平衡發展而努力,否則永遠只是循環論。

當代女性書寫,除了情慾解放與自主之外,更期待女性書寫能夠提供超越男性的視野。放眼當前中國的作家群,王安憶、池莉、張抗抗、殘雪、鐵凝、陳丹燕、張潔、徐小斌等等一群(女)作家,   光采斐然奪目,她們用力的寫,用力的作,不計誹譽,能不令人喝采與寓目嗎?

 

 

 

 

 

 

 

 

 

 

( 創作文學賞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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