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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11 11:03:22瀏覽1992|回應2|推薦69 | |
佛瑞夜曲樂譜的封面 佛瑞(Gabriel Fauré,1845-1924)是法國作曲家,生於南方,接近庇里牛斯山麓的帕米耶市,父親是小學老師,並非是音樂世家,但佛瑞很早就展現音樂天分,十歲就去了巴黎的尼德麥耶音樂院就讀,這是一間以培養教會音樂人才為主的學校,與著名的巴黎音樂院不同。佛瑞在那遇見了聖桑,這位前輩教了他許多新音樂的作法,尤其是與聖桑熟識的李斯特與華格納,後來他擔任教會的管風琴師,並在沙龍裡彈琴發表作品,因為很受歡迎,曾被稱為是「沙龍中的花蝴蝶」。 他在音樂界的地位日趨重要,1892年擔任巴黎音樂院的作曲教授,1905年在著名的"拉威爾事件"後,被任命為巴黎音樂院的院長,這對於非巴黎音樂院出身的他來說是很不容易的,足見其聲望。當時拉威爾屢次申請羅馬大獎,卻都被明顯阻擾無法獲獎,此事後來成為醜聞,導致院長杜布瓦下台。佛瑞上任後厲行改革,推翻保守風氣,被稱為「暴君」,而拉威爾正是佛瑞的學生,也受他很大影響。但此時他已患上耳疾(不是聽不到的那種,而是音準聽不出來@@),在此情況下仍奮力作曲,最後以七十九歲逝世,當代作曲家理查史特勞斯,德布西,拉威爾,艾爾加都很尊敬他。 佛瑞很少有大型作品(安魂曲是個例外),多半都是鋼琴曲&藝術歌曲與室內樂,如同香水一樣散發芳香,相當特別,可能是作曲家中最具時尚意味的,也是法式音樂的極致。他雖與貝多芬一樣都有耳疾,但沒像貝多芬寫遺書,也沒在作品裡努力對抗命運,更沒有巨人般驚天動地的腳步聲,但貝多芬也寫不出佛瑞那樣的輕鬆寫意,與纖細慵懶的時尚感,對佛瑞來說,遇到殘酷命運或許只是聳聳肩,然後繼續過日子吧,這樣不也滿開心的?... 他的鋼琴曲主要有13首夜曲,13首船歌,9首前奏曲,4首圓舞曲等等,一聽就與蕭邦有很深的關係,佛瑞當然很崇拜蕭邦,但他的曲子本質與蕭邦有很大不同,尤其沒有那種憂鬱澎湃的感覺。個人最喜歡的是他的第四與第六號夜曲,可說是他的代表作,寫於最全盛的中年時期,這些曲子都不好演奏,有一個原因是轉折轉調太多,中間很容易迷路,其調式風格異於調性音樂,涵蓋音域範圍也廣,連大鋼琴家霍洛維茲都不太敢公開彈奏他的作品。 所謂的「夜曲」,並非是一定在夜晚演奏的曲子,只是風格優美浪漫,速度也比較慢,常見的方式為高音部如夢似幻的旋律,佐以分散和絃式繁複的伴奏,曲式多半是ABA,不過到了1894年的第六號夜曲,曲式已擴大為ABCBCA,與同時完成的第五號船歌相得益彰,其中有許多他典型的作曲手法,可以來聽聽看。
以上是鋼琴家Vlado Perlemuter所彈的版本,速度比佛瑞剛開始所標註的慢板快了一些。第六號夜曲剛開始的A段,3/2拍子,出現四度下降音~這是他作品愛用的方式,第四號夜曲也是如此。但很快升了主調降D大調第四級音降G(0:05),結果弄得像是里底亞調式,這當然與佛瑞愛採用教會調式的作法相關,他又把第七級音,也就是C音降半音(0:23),弄得又像是米索利地安調式,等等,這些調式是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但不是我們平常聽到的大小調音階,是一種比較奇怪,古老的音階就是了。 這也讓佛瑞的音樂有特殊的味道,但很快回到主調(1:16),整個是在激情中帶有平靜,隨後此旋律開始模進向上(0:23),這也是他慣用手法,其過程很自由,注意還是有把C音降半音(即B音,0:36),隨後在高音的模進極為精彩(0:58),並轉調到仙氣十足的B大調達到高潮(1:13),原來這些是前面就預示了的,難怪此處有種篤定感,然後以B大調屬音升F,帶出升G音,成為主調降D大調的屬音降A音的異名同音(1:22),主調和弦就這樣神奇回歸了~一顆心總算落了地。 B段剛開始轉到升C大調(1:43),3/4拍,這是降D大調的異名同調,旋律雖也衍生自A段,但氣氛一變成為比較憂鬱,以半音上升轉調(2:50),轉回A段(2:55),並藉著降G大調轉到其屬調,也就是原調降D大調(3:05),有一種經過改變後仍然堅定的感覺,高音清脆猶如銀鈴。
我最喜歡的佛瑞畫像 C段開始(3:31),是主調降D大調,拍子轉為4/2拍,也比較清澄,剛開始是流水般的十六分音符,同樣也有將第四級降G音升半音~里底亞調式的古老感覺,像是城堡裡的噴泉,轉到A大調後,又把第四級音D音升半音,還是很有調式的味道(4:00),注意樂曲開始的四度下降又來了(4:13),B段再出現(4:40,一樣是3/4拍子),又是半音上升(4:57),眼看A段要回歸了,出現的卻是C段旋律(5:09),轉回剛開始的慢板,卻突然模進加快,顯得不安,此時如鐘聲一樣的淳厚低音來了(5:37),安定心神,這是他的重要特色,轉回3/2拍子,並奏出A段旋律(5:41),結束全曲。 這種調式的運用,造成一種古老又全新的音樂境界,但從另一角度來說,也是避免無調性混亂的絕妙方式,他的夜曲輕巧靈動,演奏效果亮麗精采,最後仍給人一種寧靜的感受,符合"夜曲"的意涵,算是十九世紀晚期鋼琴獨奏曲的最高傑作之一,鋼琴家柯爾托(Alfred Cortot)形容:很少有音樂能與這幾頁相媲美的。 經過十幾年後的1910年,佛瑞已六十五歲,步入晚年,他的作品風格也有改變,"花蝴蝶"不再,而是更加堅實,但也被人詬病為"缺乏好聽旋律",這年他完成了OP.103的前三首前奏曲,隔年完成其他六首,成為他晚年鋼琴獨奏曲代表作之一。此時他耳疾已日漸嚴重,對音準的判斷約有三度的落差,作曲應該很辛苦...這些前奏曲也不是什麼的前奏,只是形式自由的曲子,且各有各的風格。 將第一首前奏曲與剛剛的夜曲第六號來比較很有意思~兩者都是降D大調,高音的第一第二音都相同,都是四度下降,這是他慣用手法,第四號夜曲也是如此。 低音部分出現了有點曖昧的音(0:13),這個音,是第七級音C降半音的B音,此手法不是和第六號夜曲相同?
後來是四度上升,也利用模進的手法(0:44),到結束時回到降D大調和弦,拉到最高(0:58)。正如前面所說的,最後可預期,但中間的路徑如同謎一樣...而那個B音~即降D大調被降半音的第七級音,一直有重要地位,尤其後段(0:38)都以此音開始。 此B音,與降A音,成為E大調的第三&第五級音,就這樣從一堆降記號的降D大調,到一堆升記號的升c小調第二段(1:04),這樣的變換很有意思,同時把第二級音降E降了半音成D,若是關係大調E大調,那就把第七級音降E降了半音成D,所以此兩段聽來不同,手法卻很類似,出現模進&下降音型(1:46),為第一段再現做準備,降A音冒出頭(2:02),以此為屬音,順理成章回第一段的降D大調(2:05),很快結束,整體氣氛微妙。
第四首大概是全部九首中旋律性最好的了,但並不是很簡單的曲子,6/8拍,F大調,注意將第四級音降B音還原為B音--這又是一個調式的作法,如同第一曲的里底亞調式:
第五首是d小調(11:28),3/4拍子,為上一首F大調的關係小調,但與前一首的明朗形成對比,此調性他在著名的"安魂曲",劇樂"佩利亞與梅莉桑",與大提琴奏鳴曲第一號都有使用,氣氛也類似,可對比聽聽。而曲子開始沒多久,就把d小調的第二級音e降了半音(11:31),這不是與第二首相似嗎?難道第四,第五首,是對應第一&第二首嗎?連大小調也都有對應。另外這曲子掛的雖然是d小調,但最後卻沒有導音~調式味道濃厚,與一般的小調並不相同。 第六首是三聲部卡農(14:20),其嚴謹的作曲技巧受到美國作曲家庫普蘭的稱讚,也讓人想起巴哈郭德堡變奏曲,只是曲子是降e小調,為較少見調性,拍子是3/2拍,與第六號夜曲相同。這卡農的方式是:最高音與最低音隔兩個八度,互相唱和,中間聲部則在其中,到最後才聲部變多,也用他愛用的模進向高處,又掉回來的方式,注意這裡仍然沒小調的導音,聽來仍是古老的調式感,與上一首類似。 那第九首也就是最後一首,應該也會對應第三&第六首是小調吧!果然沒錯,而且剛開始就出現了e小調第二級音升f的降半音f(21:28),這不又跟前面小調的曲子一樣?但這是一首具有大量附點節奏寧靜的曲子,開頭的四個音就是如此,引發了聖詠似的曲調,而這曲調走過了相當多的調性,手法是新奇的,甚至讓人想到後來梅湘的音樂,發揮了預言的功能,當然在每次移調時,都有新的感覺,猶如所謂的"色彩性",最後升轉為E大調的皮卡第和弦也是曲集首次,帶來希望,就這樣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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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