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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22 12:24:36瀏覽38689|回應5|推薦81 | |
第五號交響曲的封面 貝多芬第五號交響曲,作品67,一般常稱為「命運交響曲」,是因為他好友兼秘書的辛德勒,有次問貝多芬:「那開頭的四個音是什麼意思?」貝多芬回答:「那是命運敲門的聲音」,從此就常被稱為「命運交響曲」了,這曲子雖在英雄交響曲完成後的1804年就開始寫了,但到1808年才在維也納的河畔劇院Theater an der Wien首演,之前他的「英雄交響曲」,歌劇「費黛里歐」皆在此首演,劇院發起者正是魔笛劇本寫作者席卡耐德(Emanuel Schikaneder),而魔笛也是貝多芬最愛的莫札特歌劇。 但這首演是跟第六號田園(那時田園是第五號,命運是第六號),合唱幻想曲,以及C大調彌撒曲的選粹一起演的,可能是太多的曲目讓聽眾疲憊,總計要演奏四個小時,首演並不成功,但很快就改變情勢,在十九世紀的中期開始,已成為最著名的交響曲之一了,我印象最深的,是伯恩斯坦稱第一樂章的最後正確的「如同下雨」,而艾爾加認為與第一樂章的簡練比起來,自己只是一個「補鍋匠」,這首交響曲形式特別,雖保有傳統的四樂章,但三四樂章是連在一起的,在過去相當罕見,第四樂章也運用了當時極少在交響曲運用的樂器如短笛,造成極大的喧囂,以下是巴倫波英2012年指揮West--Eastern Divan Orchestra的名演,譜例用了抄寫員的手稿。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jv2WJMVPQi8&feature=youtu.be 第一樂章 有活力的快板 對這有名的樂章,我想聽者都各有各的解釋,剛開頭的三短一長節奏,有種「急促到來,又停留在此」的感覺,也是所謂「命運動機」,就像命運敲門,說可怕一點,就是半夜鬼來敲門,或在平靜的生活中,接到一通讓人走向陰霾的電話,讓我聯想到年輕氣盛,前景無限的貝多芬,突然耳聾的噩耗來臨。 就音樂上來說,剛開始弱起的三個音,接到降E音時,會讓人誤以為這是個降E大調的宣示(英雄交響曲就是這個調性),但在一個短短休止符後,卻好像墜入地獄般,到了降E音的導音D(0:09),貝多芬還特別拉長音,製造懸疑的效果,在那短暫的休止符中,你可以去想像任何聲音,是鬼怪的嚎叫也罷,是心理的吶喊也好,除了弦樂外,貝多芬僅用了豎笛,這是管樂器中音色比較詭異的樂器,配合中低音域的弦樂強奏,這是相當頑強且兇悍的厄運,而二四拍子也有一種短促的效果。
隨後就用這四個音開始了第一主題(0:12),剛開始就確立了這其實是一個c小調,剛剛那像是導音的D,反而墜落下來,到了主音c,這其實是更加的墜落,雖然高音的弦樂好像有了開展。 經過兩次的開展,把剛開始幾個音詮釋得更完整,就像命運的使者說明他的來由,你碰上了什麼樣的倒楣事等等,三短一長的節奏高密度的出現,造成壓迫感,直到粗野的減和弦(0:48)把你嚇倒為止...降E大調的屬音降B終於出現(0:52),終於一切有了和緩,像是否極泰來。 第二主題就以降E大調開始(0:55),這正是c小調的關係大調,一出現即有撫慰感,然後像是不畏一切的把呈示部推向大調光明的結束(1:36),即使再反覆一次,應該也是克服後的回顧,但為何又充滿著緊張感? 因為,開頭那三短一長的緊迫節奏,也就是命運動機,一直仍伴隨著第二主題(0:57),並沒離開,甚至常在低音緊迫盯人,最後也由此節奏結束,也就是說,一切只是假象而已,人脫離的了命運的掌握嗎? 果然,在呈示部反覆後,由這節奏再次的宣告,開始了發展部,c小調主音c拉了懸疑長音(3:13),宣示~這還是c小調,你的努力白費了,但貝多芬沒有投降,既然你給我c小調,我乾脆就努力攻向最光明的C大調,戰鬥是慘烈的,一度攻向G大調,還向著管樂,用回音擴散(3:53),好不容易到達C大調(4:02),卻已氣喘吁吁,到最後仍不得不回到c小調,雙簧管吹出悲歌似的音調(5:02,還特別標示為慢板),再現部開始了,很特別的是,聽到了雙簧管的嗚咽聲(5:21),強烈的回返主調c小調,但第一主題結尾的低音卻是從c掉了一個半音到b(5:38),從而與呈示部不同,我們貝多芬就以此音為導音,輕鬆地轉到他一直夢寐以求的調性~C大調了(5:41)。
再現部的第二主題 但第二主題還在掙扎,貝多芬終以一個強音(6:08),拒絕所有掙扎,強力的拉到C大調結束,眼看從黑暗到光明的任務在此樂章就可達成了,但旋即,C大調第三音放肆地升半音到F(6:28),竟然一下子變成了f小調,像是大意失荊州,風雲變色,注意c音是此調的第五級音,定音鼓還在努力的奏著此音形成的,如夢魘般的三短一長節奏,隨後f升半音到升f(6:38),更急迫的出現了減七和弦,貝多芬也做了衝向C大調的最後努力,但是失敗,最後就以c小調悲壯的結束,那些休止符也對應著樂章該開頭的休止符。根據手稿,這個結尾相當花貝多芬心力,改了多次才定稿,所以看似很自然的東西,其實是很努力才能達到的成果啦。
第二樂章稍快的行板,剛開始就展示出第一主題(8:31),而且節奏與第一樂章的第一主題的雄健是如此不同,是個充滿附點音符的柔情旋律,用了降A大調,與悲愴奏鳴曲第一二樂章的布局相似,第一主題結束在第三級音(8:50)~正是C音,這其實就是貝多芬用此調性的原因之一吧。 很快的,貝多芬藉由轉到下屬調降G(9:38),異名同音來個乾坤大挪移變成升F,轉到G大調,再到屬調C,短短時間完成了第二主題的C大調布局(9:51),這主題與第一主題有類似的琶音上升,聽來有凱旋意味,但節奏也用了三短一長,命運其實並未走遠。 然後又倒轉過程,轉回降A大調,第一主題開始變奏(10:39),音形變得更細膩深情,還加了弦樂撥奏,然後第二主題又出現(11:30),也做了點變化,這是一種變化的奏鳴曲式,在貝多芬的慢板樂章常用,尤其第九號。然後第一主題又第三次出現(12:36),更激動了,直到出現降E大調的救贖(13:27),然後第二主題的C大調也不甘落後的與之爭鋒(14:32)...
最後尾聲由琶音上升而來(14:38),已搞不清是來自第一還是第二主題,然後越走越遠,甚至到降a小調(15:17),好像在流浪,然後一支長笛將他吹了回來(15:39),告訴他C要還原,作為降A大調的第三音,第一主題進行最後的深情,一度似乎轉到了同系調f小調(15:58),但小調在這第二樂章(要平衡第一樂章的悲壯),可算是一種禁忌,最後還是以降A大調結束,而且還強調了好幾次。。
但這裡是三拍子,沒有休止符了,更像是索命~但在弦樂又宣布第二次之後(20:21),透過翻滾掙扎,轉到了C大調,這感覺並不是很光榮的作法。 中段由低弦提示出有點詼諧感的C大調賦格主題開始(21:11),好像在說:別那麼在意吧!大象開始跳舞(白遼士語),這首交響曲終於出現第一個讓人真正看到光明的樂段,其他樂器模仿加入,到了屬調G大調的答題(21:23),強力的上升音階似乎呼應著第一樂章發展部中那壯志未酬的段落(21:24),但還要經過一次掙扎,才能立於C大調,但不是成功了嗎,又要再掙扎一次是什麼意思呢(22:33)?這樣會力竭的吧?
果然真的力竭了,又回到樂章的開頭(22:47),鬼魅般的音階又鑽了出來,看似白費了,可是那種法國號的強力宣告已不再,變成了小惡魔(23:10),很快又被克服,C大調又出現(23:55),但有點膽怯,現在就只缺一個正式的登基儀式了。在定音鼓連續堅持打出C音中(24:02),那些高音曲折的故佈疑陣就只是煙幕彈了,當然是一切向著最光明的C大調前進,最後藉由屬七和弦(24:35,但定音鼓的C音並未放手),以漸強直接接到第四樂章。
第四樂章開始 第一主題剛開始就輝煌的出現(24:41,當年在法國演出時,有人大呼:這就是皇帝!)前面的琶音上升,讓人想到第二樂章的兩個主題,但在此當然變成了凱旋,一支短笛,倍低音管與三支長號的加入讓高音與低音更豐富, 過門的旋律,走著走著突然轉到了屬調G大調(25:27),炫美的屬七和弦有如浩瀚星際,第二主題又由三短一長的上升音階開始(25:42),這是所謂命運動機的昇華,本來的命運動機是三短一長,但往下的… 小結尾的旋律雖同樣也是G大調(26:10),但很有特色,幾乎可稱之為第三主題,但後來似乎出現抵抗,降A音就是死不下去主音G(26:29),這時若呈示部反覆,就可解救這狀況,許多指揮也認為照樂譜應該是要反覆的,但這版本卻是沒有,直接進入發展部,由第二主題的變化開始,加了升c進來(27:01),C大調沒法再維持了,好像要轉到d小調,好像飄來了一絲烏雲,但很快被半音的變化打斷,要在這凱旋般的樂章中加進小調?可沒那麼容易。 但再如何輝煌,也沒法到達C大調,看來展開部是要由G大調結束了嗎?但詭異的詼諧曲宣告音型(28:20),竟又回來了,這是很絕妙的創意。c小調一直想克服G大調鑽出來(28:29),但就是沒法完全成氣候,反而被C大調把G音當成第五級音,漸強的屬七和弦又開始 (28:50),反而更加強烈的接到C大調的第一主題(28:51),凱旋再起,再現部也開始了,過門時又將b音降半音,就此轉為下屬調F大調(29:39),第二主題也順理成章轉為其屬調C大調(30:03)。
看手稿可知短笛是放在第五行,現在多放在第一行 尾聲有短笛好像軍樂進行曲的聲音(31:41),迎接第一主題的壯大凱旋(32:39),第一樂章的第一主題的琶音下降音型自然也要被昇華(32:44),最後幾頁貝多芬除了極少數音符外,幾乎只用了C大調的主三和弦,這種強大光明的音響,終於擊敗了交響曲剛開頭的不幸,最後當然以此和弦結束,這也應該是貝多芬唯一一次,把結尾最後一個和絃加上延長記號,並且用定音鼓滾奏,極其隆重~這當然是為了表現最輝煌的勝利,也影響了後來如布魯克納,布拉姆斯,馬勒…等一整代作曲家,布拉姆斯的「第一號交響曲」與布魯克納的「第八號交響曲」算是其直接的後裔,二次世界大戰時的摩斯電碼也以開頭的命運動機作為「勝利」的代號,這種「從黑暗到光明」的過程,隨著此不朽作品,成為了世世代代的象徵,就算聽了無數次,其美妙新意仍是層出不窮的。
文/總譜註解:夏爾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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