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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9/19 11:59:47瀏覽859|回應13|推薦41 | |
水鹿的哀鳴哞叫與紊亂喘息,顯示牠已經處在極度痛苦的狀態,但牠似乎沒有放棄的念頭,本能的向著那雜草叢所形成的通道衝去,希望遠離雜樹叢所造成的行動限制與反擊的不便。卻見到幾道草叢後,執著長矛的西卡兒,正調整矛尖指向水鹿;西卡兒手上以紅豆杉硬木製的長矛桿,暗沈卻泛著長期手握油光的木色令水鹿一驚,踉蹌跑動中撇過頭向左看地形又擺頭向前,加速準備硬衝到底。 忽然……又一陣叫人撕肝裂膽的竹乾脆裂聲,又一陣悽唳卻近乎絕望的哞叫,又一陣鳥飛獸走的騷動;水鹿又撞上了這群漢子先期設置的第二道竹槍陷阱。 這一回,水鹿沒等西卡兒以及跟著出現的另外三個人衝上前戳刺,牠已經吃力地、掙扎的爬起,稍向左移動軀體;而前胸以及左大腿各插入一支斷裂的半截竹竿,竹竿尾端碎裂扭曲、血液橫流。 水鹿持續蹣跚踉蹌、危危顫顫的移動,顯然先前全力的逃命奔馳已經逼使牠氣力放盡,加上連中兩次的陷阱埋伏,以及這些圍獵漢子手中長矛不時地戳刺所造成的傷口痛楚與大量失血,牠已經無法正常的移動,連呼吸喘氣都感到困難;眼前繼續緩慢向前移動步伐,只是一種想要活命的本能反應,連哞叫哀鳴都顯得虛弱近乎啜泣般地沒章法。沒走上幾步,牠忽然垂軟跪趴在一棵高大苦苓樹前方樹叢,整顆頭埋進四棵樹所夾纏的樹枝叢,三分岔的美麗鹿角融入其中,成了樹枝藤蔓的一部分;還算明顯的喘息蠕動,間接牽連著這幾棵樹枝枝椏,有了脈搏似的一上一下的規律扯動,卻逐漸微弱。 已經有些鳥群向著最近的樹枝落腳停飛;遠些,吱喳聲開始變得平和與常態。而追逐的漢子們,喘著氣警戒著,忽然,一個接著一個持續將手中的長矛使勁地戳進那雄鹿的肛門、腹部,一支…兩支…… 「夠了!讓他傷口擴大,糟蹋了那些血水;要把牠的內臟搗爛,到時候拿什麼向祭司進貢!都住手,大家盯著看,防著這水鹿重新爬起!」西卡兒喝聲阻止其他漢子繼續將第四支長矛戳進水鹿腹腔內。 「是啊!內臟搗爛了,人家可要閒話我們小氣,私下切割吃了進貢品呢!」少馬補充說。 「有人受傷嗎?」 「一個!我已經留了一個人照顧!這鹿可真強悍啊,受了傷還踹傷我們一個人!」 「希望……他沒事!」西卡兒說著,眼神沒離開那水鹿。 只見那水鹿的呼吸已經變得不規則,斜著篩漏自樹葉枝幹照射而下的陽光,不規則地灑在那水鹿龐大的身軀,趴跪的姿勢與身上幾根扎實戳進的斷裂竹竿,在晨曦下形成一個詭異、滑稽卻血腥的畫面。 西卡兒猛想起當年夜行南下,在仟仔崙山道上,發現馬力範揹著力達,兩人堆疊摔插在路旁山徑幾棵樹幹間的景象,對照著眼前這一頭鹿的樣子,立即清晰地想像出馬力範等人被敵人埋伏圍獵的慘烈,因而稍稍感到震撼。他下意識地搖搖頭,深吸了口氣,待喘息漸漸平息,腦海卻又突兀地逐漸浮起了路格露的身影,浮起她始終不把自已當一回事的表情,心裡升起了奇怪的、不平的感覺。 正是因為馬力範,所以西卡兒始終在尋求一個機會證明自己的存在;正因為路格露,他才主動規劃與策動這一場圍獵大水鹿的行動,雖然有人受傷,但過程幾近完美地叫人激賞。而今雄水鹿到手了,路格露會不會因此改變對他的看法與態度,成為這一次圍獵行動的另一個戰利品?西卡兒環視少馬及其他的夥伴,心中忽然有了一股期待、得意與無盡想像;因而腦海浮起昨天傍晚的溪水邊,路格露柔滑的肩背,以及左臂遮掩不住的半球乳房。心跳不自覺地逐漸加快,一股燥熱上下亂竄,他感到喉頭乾澀,無意識的舉……了舉手中的長矛,矛尖正巧點中一枝矮枝幹下方,幾隻胡亂竄飛的烏鴉才飛回落腳,又紛紛振翅嘎鳴,飛起盤旋,掀起一陣騷動。 烏鴉群飛盤旋著,落翅與糞便完全圈圍著這一群漢子,以及這些漢子圈圍著的一頭即將斷氣的水鹿;而樹林外,荒草莽原上,日頭已經高掛,陽光逐漸溫熱整個台東平原。 「好囉!回部落吧,處理完了,今天下午大家好好享受啊!」不等西卡兒進一步指示,少馬大聲的喳呼著。 「好啊!」眾人應和著,同時以幾根硬木長矛為支架,將雄鹿綑綁上架,一等受傷的人趕了上來,六個人哼氣了一聲扛上架,往部落方向出發。 「小心!」才走上約十步,走在第一個的少馬忽然大叫,同時身體一偏,向左踉蹌傾斜,鹿隻近三百公斤的重量牽引著其他扛著的漢子也跟著不穩摔向左邊,幸好抵著樹幹沒真的倒下。 「幹什麼呀?」一個漢子高聲半斥責的問。 「怎麼了?」西卡兒站上前來。 「有個人倒在那裡!」少馬說著,順便打了個手勢要其他人把水鹿放下。 「咦?還真有個人倒在那裡呢!會是誰呢?我們不是只有一個人受傷嗎?」西卡兒說著,同時向其他人望去,頗有清點人數的樣子。 「啊!」一個漢子不等誰招呼,自顧自的向前查看卻驚叫了一聲。 「怎麼了?」西卡兒本能的握著刀柄問。 「是馬力範!」 「馬力範?」 「是他,還渾身酒氣!」 「怎麼會是馬力範?馬力範怎麼會一大清早就醉倒在這裡?」少馬幾乎是衝了上前,表情是瞠大眼睛,詫異、驚訝、不可置信全寫在臉上。 只見這個被稱為「馬力範」的醉漢,身體倒臥在一棵相思樹根旁的雜草叢的小徑上,頭側著枕在一塊石頭上;左手背爬上了一些螞蟻,一隻蛤蟆貼著他的襠下,身體隨著頸部囊袋一吸一張地輕微起伏著;裸露半個肩背的粗麻布衣服微濕,頭髮還結了些水珠,跟周邊的雜草葉尖上的水滴珠串一樣晶亮。顯然他昨夜就倒在這裡,若不是他鼻口尖一爿葉梢還不停地隨著細微卻規律的呼氣而飄動,他簡直跟死屍相去不遠。 「失蹤了幾天,又醉得這個樣子,這到底怎麼回事啊?」西卡兒也皺起眉頭,走了上前查看直搖頭。 「幸好,那水鹿提前倒下!再往前個幾步,真要踩爛他的腦袋了。」一個漢子說。 西卡兒看著馬力範扭曲著的身體和枕在石頭上的臉頰,搖搖頭,腦海卻無端地浮起路格露一向森冷,卻美麗地令他無法自處的眼神與表情。 「帶他一起回去吧!」西卡兒臉上悄悄地泛起詭異的笑容,冷冷的說: 「我們也該好好慶祝了!」(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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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