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採蘭花,因為喜歡蘭花的秀玉與孤隱!」採蘭人嚼著字說,那聲音輕輕柔柔的透著一股讀書人的味道,直叫人喜歡,畢竟是讀書人啊!
「那一年,我在崖邊……」
禁不住我眼神的央求,他繼續的說著,說著關於那一年冬天,他們幾個夥伴為了採集一種稀有的蘭種,而來到我們部落附近森林的崖邊,因為天氣冷,喝了點小酒,大霧中,他失足掉落山崖的事。
「啊!」
我失聲輕叫,彷彿聽見他在崖邊正伸手掘起一株蘭花,一個失足,俊挺的身影,撞斷幾棵樹枝之後,摔落崖底無助的癱軟、呻吟著;我彷彿見到崖邊的幾株蘭花葉尖上霧凝成珠的晶瑩,掉落成淚珠,灑洩在他那已經失去知覺的雙腿。
他繼續說著,以一種望向無限邈遠的眼神說著。
我醉迷了,不自覺拄著腮,半瞇著眼注視著採蘭人那斯文書卷氣的面龐,以及幾分慘白的右腿義肢。啊!他終究還是在我心上投下了一塊石頭,我一汪平靜的心湖,因為愛慕而漣漪陣陣。
「我終究還是要離開的,但我卻發現了留下來的理由!」他輕輕的說。
天色將暗而幾戶炊煙升起、飄漫,我感覺他靠向我來,而一股幸福恰如一曇誰碰翻了的蜜蠟,還未入口,卻已經飄漫了一整個我的心房。
倏地,一陣歌聲傳來。
「心上人呀,心上人……」幾個部落的青年彈著吉他,不知何時出現,羞得我迅速離去。我恨死了這些粗壯胳臂、聲音洪亮的鄰居!
採蘭人走了,終究沒留下來。他隨著省親而來的親戚撒韻,來了走了,沒有留下聯絡方式與任何線索,除了我的愛慕、一份牽掛、一個期盼以及心海時而泛起的漣漪。
一年後,撒韻又回家省親,我支吾的想打聽採蘭人的消息,但一直到她要離開的前一天傍晚,炊煙開始裊裊時,撒韻還沒弄清楚我的意思。我急了,顧不得少女矜持,我開門見山的說明我的期待與愛慕。
「拜託!」撒韻忽然拉高八度的說:
「他哪裡是什麼採蘭人啊?他爸爸是溫室栽培蘭花的,那一年他自己喝醉了騎車撞斷了腿!還採蘭花咧!」撒韻的平地人口氣,撕開什麼似的,讓我覺得寒涼。
「他啊!酒鬼啊!就專採妳這種蘭花!」撒韻又說,而此時鄰居幾個青年居然又彈著吉他大聲唱著民歌「蘭花草」,一起擁了過來。
那蘭花草的歌聲太吵、太刺耳,我感到厭惡,直想逃離;而腦海卻浮起採蘭人正摔落崖底,一顆山崖的巨石,因為滑動,也跟著掉落的影象。(907) 2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