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回漫步在信義區香緹廣場，那廣場到了夜裡，就很多一處處街頭藝人的表演，圍繞了一圈圈男女老少，聽著歌曲、看著表演、和人擠擠，就能沾染一些太平盛世的繁華熱鬧氣氛。

眼前的印度朋友真是太神了，他整個身軀就是無比柔軟Q彈的彈簧，把頭扭進小圈圈，然後穿過自己的肩膀、腰、大腿，然後從腳再出來，縮縮扭扭之間，就是個橡皮人狀態；長長將近20分鐘的表演，橡皮人絲毫沒有懈怠，而是踏踏實實使盡全力用盡全身骨骼、肌肉，自創關卡、死命扭轉；隨著圍繞人群越來越大，讚嘆之聲也跟著九彎十八拐，毫無停歇。

而在我眼前一直有一隻水晶外殼的i phone高高舉著，從頭到尾都在錄影，錄影的主人是個貴婦，穿著香奈兒套裝，散發著香奈兒香水氣味，按著錄影鍵的纖纖玉手上著水晶指甲；我們站在那多久，貴婦就錄多久，我常在看得瞠目結舌的時刻，偶爾就會被她堵在眼前的螢幕和水晶指甲給分神，只得再馬上回神看眼前的表演。

表演到了結束，實在太精采，印度朋友滿頭大汗、燦爛地對著每個人鞠躬，真是值得佩服的表演藝人，帶給每個人十幾分鐘的快樂。我正從包包拿出皮夾拿了兩張百元時，前面的貴婦忽然回過頭轉身離開，她背的大大LV甚至撞了我一下，也在她猛然回頭和我眼神接觸的那幾秒，貴婦對我說了一句："錢你們給！"嘴角帶著笑，但語氣帶著嘲諷，或是侷傲？或是輕視？或是甚麼？

霎那間我整個愣住，從頭到尾錄影的不是妳嗎？妳也可以錄完默默地離開，沒人會在乎妳到底願不願意為街頭藝人奉獻點心意，可是妳講了那句話：錢你們給！這是代表遍遊歐洲的妳非常清楚街頭表演是可以表示心意的？妳回頭對著陌生人叫別人付錢，然後一溜煙跑走，這是代表妳太高高在上，還是有絲毫愧疚？當妳回去對家人朋友SHOW出整段表演後，他們會知道妳錄完就跑、還叫別人給錢的高貴行徑嗎？

從打賞箱走回來、印度朋友的打賞絡繹不絕，一個誠心誠意為藝術付出、經年累月在重複練習、流血流汗身心都燃燒的表演者，絕對可以透過一場場表演感動到人，獲得該有的回報。這是藝術的價值，雖然很虛無很難以言喻，但若看的人願意用一顆心去看、去體會，絕對可以感受得到藝術呈獻而來的感動；就算回報的是一個熱情擁抱，或是拍到發紅的手掌，對藝術表演者來說，就是他們堅持下來的理由。

而貴婦，已經無影無蹤；而她身上的LV、香奈兒，可以為她帶來更多快樂嗎？是不是太過富裕的生活，讓她已經習慣用價格去過生活，而非用心感受每個時刻的無形價值。900元的精品麝香咖啡一定才能喝出香醇滋味；5萬元的HERMAS披肩才能驅散寒意；付得起名牌秀的VIP入場資格，卻付不出一場街頭的小表演。

這似乎也可以說明，為什麼有人可以有錢到自己辦演唱會還沾沾自喜、還一堆人歌功頌德，卻完全無視於街頭絕大數人反映出來的荒謬跟白眼跟憤怒；因為有一群人，就是從不站在街頭和"人"一起感動一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