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臨哈爾濱,真是一白八十度的幻滅.有高樓,有大廈,機車汽車滿街跑,柏油路隨處可見…我的草原,我的牛羊在哪兒?騎著馬兒豪情的東北郎呢?”喂!喂!醒醒吧!你以為這是什麼時代啊?”我用力搖搖頭,告訴自己別再做夢了!”那麼’鐵錚錚’的漢子呢?總沒變吧!”眼睛一亮,心中又燃起一絲希望,嘿嘿…

剛到大陸,什麼都是新奇的!下了飛機,叫了部車到達下塌的旅館後,掩不住興奮立刻到街上去蹓躂.來到哈爾濱最熱鬧的”中央大街”,人聲鼎沸車水馬龍.哇靠!我最像”正統的”大陸同胞哩!穿著最保守,顏色最樸素.看著街上的女同志們個個光觧亮麗,濃妝淡抺,蹬著雙高跟鞋,穿著細肩帶的上衣…反觀自己,特地挑了最素最簡單保守的衣服,以為能夠入境隨俗而不招搖,沒想到,站在街上仍是招搖—像個”鄉巴佬”!沒想到哈爾濱的女人這麼愛美啊!我真的落伍了….

那麼東北漢子又如何?長袍馬掛我知道是沒有了,那麼時髦程度呢?還好,還好,沒有油頭粉面,奇裝異服.不過…怎麼身上常常傳來些”特殊”的味道呢?相信我,那絕對不是香水味,如果辛曉琪聞到的是這個味道,相信她也唱不出那麼動人的”味道”.原來許多東北漢子並不每天沐浴更衣,所以身上常有個人獨特的專屬氣味--獨一無二.每次搭乘電梯,幾個東北漢子進來,我就得暫時停止呼吸.有一次我灑了淡淡的香水,進了電梯,見到一群公安汗流浹背,按照慣例閉氣了一陣,下了一層又進來個公安,看到他興高采烈地向著裏面的同事說:”這家旅館服務真好,連電梯都是香的.”我在心裏笑到快得內傷,外表仍一本鎮靜.不過幾個年輕的公安就沒我沈得住氣了,當場噗呲地笑了出來,打了說話公安的頭,竊竊地說:”笨哪!不是電梯啦!”我從電梯的鏡子裏瞄到有人暗暗指了指我,接著又是一陣哄堂大笑.我呢!很淑女地微微笑著(內傷加深…),出了電梯,也忍不住找個角落哈哈大笑了一會兒,笑得肚子好痛!

在這裏,認識了一個防疫站的朋友小沈,管理的是食品檢查,常要去一些餐館檢查餐具食品的衞生是否合格.從他那兒也聽到了許多有趣的小故事—

有一天,小沈照例去餐館巡視,好巧不巧餐館裏的客人就在菜裏發現了一隻殉難的蒼蠅,當場向小沈舉發.小沈當然要主持公道囉!把餐館的主人叫了過來,想看看他怎麼解決.

”你自個看吧!菜裏面的是什麼?”客人指著蒼蠅說.小沈正默背著那條處罰條例,打算”寶刀出鞘”.

只見業主拿起筷子,不慌不忙地把蒼蠅夾起緩緩放入口中,還喃喃地說:”嗯,這是花椒籽嘛!味道很好啊!有什麼不對嗎?”證據當場被消滅,高明高明,佩服佩服!

在大陸,無論開餐館或擺攤子賣肉賣菜,都要持有國家頒發的”衞生許可證”才能允許其做生意.碰到那些賣猪肉的大漢,磨刀霍霍,有時還真不是用法理能夠搞定的.難道不守法不能動用公安嗎?行!但是這是向上級表示你沒有能力,這等小事都得動用公安.那…這可怎麼辦才好呢?一個市場裏只要有人帶頭不辦證,不繳錢,整個市場的人都會跟著效法的.面對這種情形,有”智取”也有”力奪”.

先說”智取”吧!整個市場一定也有個帶頭的老大.咱們小沈就請手下去把這個老大請來.

”老大不來?”小沈告訴手下:”告訴他是有利可圖的事,請他務必要來,否則他一定會後悔!”不久之後,老大來了.

”聽說你找我?你手下說是有利可圖的事?”如何?像不像黑幫談判?

”我知道你是市場老大,這裏市場的人都以你為榜樣向你看齊,你也知道你們賣肉賣菜的一定要有衞生許可證,否則我可以勒令你們歇業,不許你們賣,只是這樣對大家都不好”小沈說.

”我們小本生意,賺不到幾個錢,哪有錢辦什麼衞生許可證?”市場老大回應著.

”哇咧!保護費每個月一百兩百的都在給了,衞生許可證也不過幾十塊錢,沒錢繳?騙肖(台語,我說的)!看來你是欺善怕惡,敬酒不吃吃罰酒!”小沈心裏這麼想著,但仍委婉地說:”這樣吧,我呢,也不要你繳這筆錢,只要你合作,這筆錢我替你繳了!”

聽到不用掏錢,市場老大當然有興趣:”只要不拿錢就有話好說,你要我做什麼,先說來聽聽!”

“很簡單,我要你辦衞生許可證,現在就辦,當著大家的面辦,你把錢繳上來,完事之後我再把錢退還給你,當然你不能讓其它人知道.”小沈說著他的計劃.

“就這樣?這簡單,但你不會拿了錢後又誆我吧!”老大還是有點不放心地說.

“我沈某人不會為你這點錢喪失信用的,你放心吧!看你是要和我合作還是要我請公安來解決,你自己決定吧!”就這樣,小沈以智取完成了一個市場的衞生許可證.

然而,若在市場裏有許多自家親戚朋友的情形下,這招”智取”就不管用了!畢竟叔叔伯伯哥哥妹妹都是自家人,怎麼能自己一人得利,不顧眾家人的死活呢(言重了!)?當然要團結一致抵抗外力囉!這時候的小沈就只好用”力奪”了!

“做官,做官,雖然是政府官員,三教九流也多少要認識一些,並且還要讓那些人欠你些人情,以備不時之需,讓他們還你人情.”這是小沈聰明之處.”在這個親戚朋友為主的市場,要如何搞定這些人呢?平日的交情就派上用場了!小沈對我闡述他的為官之道.

“小陳,平日你總說有事找你,你絕對是兩肋插刀,真的假的?”小沈找了個市場附近的小角頭.

“沈老大,什麼事你說吧!我小陳說話算話.”小陳果真有義氣地回答.

“小事,想找你揍個人.”小沈吐了口煙說道.

“揍人?要揍死還是要重傷?”小陳揮舞著拳頭問著.

“別閙出人命來,只要讓他吃點苦頭就行.你揍他,要讓他知道沒有衞生許可證是不能出來賣肉賣菜的,聲勢要大,要讓市場的人都知道…”小沈對這個計策胸有成竹地說.

“沒問題,老大你交待這點小事我馬上辦!”小陳很有效率地回應著.

“結果呢?”我問?

“結果啊!小陳還沒下手,對方就馬上說要辦衞生許可證,沒幾天,整個市場也都辦好了!”小沈得意地說.

呵!面對法治無法治的社會,還是得用人治啊!

大陸是個很有趣的地方,只要放開心胸,了解事情形成的文化背景,而不只是用我們的角度來看待去批判,多分尊重,多分包容,你會發現一切都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