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把音樂轉化成視覺效果，許多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幻想曲》這部卡通，這是迪士尼於一九四○年時出品的，當時迪斯尼的廣告宣傳詞是——「聽」動畫並且「看」古典音樂。現在大家的電腦裡多少都會有一套以上播放多媒體的程式，就拿 Ｍ＄公司內建的那套來說，有個玩意叫「氣氛」的，在其中你可以選擇水波、泡沫、暈眩等等一堆視覺特效來顯示聲波圖形，也就是音樂的節奏。
　　「節奏」這兩個字聽起來滿形而上的，是個極端抽象又難以具體形容的東西。事實上，現在我想要討論的「文章」之定義仍是屬於古老平面式無聲的文章，這篇文章並沒有打算討論那些有著聲光效果的多媒體小說或有聲書，所以，這裡我們談的就是最普通最基本的平面閱讀——怎樣讓別人從你打在一張紙上的鉛字裡讀出音樂的節奏。
　　沒錯，前面我說的是「音樂的節奏」，其實精確的說法應該是「類似於你聽音樂時發自內心的那種韻律感」。很多人說文章的節奏講的就是情節的快慢，我認為情節的快慢是節奏中最重要的一部份，也是最大的一部份，但並非是全部。不過在一開始時我們先談這最基礎也最重要的部分——情節快慢，一篇文章的節奏基本上是由情節速度來決定的。
　　有人喜歡把情節快慢說成張與弛，無所謂，這又是另一個很難具體用文字來解釋的東西。總之，「快」就是讓讀者讀的時候手心冒汗想躲進棉被，而「慢」就是讓讀者捨不得將眼睛離開書本以為自己在鄉間漫步，以我個人來說，我比較喜歡用讀者閱讀文章時的心跳次數來定義何為「快」與何為「慢」，這樣就簡單多了。
　　誰都知道一曲好音樂的節奏絕對不可能是平的，就像是女人的臉一樣，她絕對該有個高低起伏，這種高低起伏你可以在一開始我們提到的《幻想曲》影片或是多媒體播放程式的聲波圖形裡看到；相同的，文章也是一樣，若是文章沒有節奏那就如同白開水般無味，或是像沒有五官平著一張臉的女鬼一樣可怕。
　　快快慢慢快、慢快慢慢快……這是很簡單的道理了，你不能不停的快也不能一直的慢，快與慢在文章裡不斷重複交叉尋求有趣的變化。每個故事的高潮都需要一段平靜的陳述來醞釀，而平靜陳述的目的是為了製造下一波高潮，這些都是基礎，如果在這部分你還有疑問的話，那麼最好先回頭學好寫作文再說。現在我們要說的是——如何在快慢間求得一個平衡點？
　　平衡在藝術以及科學上都是極重要的，平衡的東西讓人舒適，因為她是符合大自然的結構，整個宇宙基本是處在一個平衡的原則上的。所以，除非特殊目的外我們希望寫出來的文章是平衡的，無論那舞者是怎樣旋轉、跳動、奔馳，但是她的重心永遠是這樣安穩，讓看著的人與舞者在不知不覺中合而為一。
　　前面已經提到，節奏就是一種快與慢或張與弛的關係，這裡看個例子：

　　Ａ　　　 Ｄ
　　ＢＣ　　ＥＦ

　　我們先假設這裡每個英文字母的質與量都是相等的。ＡＢＣ在節奏上是突兀（非錯誤，在談節奏中，並沒有所謂的錯誤的節奏）了，而ＤＥＦ顯然看來整齊清爽。許多時候我們把ＤＥＦ這種排列稱之為量的平衡，因為它們之間有著完美的數學結構，等邊三角形……請不要太排斥所謂整齊的數學結構，通常我們認為宇宙是簡單的，整齊清爽常被視之為奧秘的源頭。
　　所以詩——最接近宇宙奧秘的一種文字組合，她在節奏上通常都很簡潔。我見有人試圖想要在詩裡放進混亂元素，不能說沒有人成功，但是我見過的好詩通常都很——「乾淨」。
　　上面談的是量的平衡。但在真實世界裡很難出現ＡＢＣＤＥＦ這些質與量都相等的元素，文章裡每個章節、每段話、每個字都有著輕重差異。於是我們來談談進一步的平衡——質的平衡：

　　　a
　　　　　　Ｃ

　　b

　　我不知道在上面的排版是否能忠實的表達出我的期待，在我的 WORD 文件上 abＣ 三者形成了一種質的平衡。我們試圖用文字來形容 abＣ 這三者間的關係：這三者各自質量大小不同，排列時彼此對應鬆散（距離）也不相同，單以一對一的距離來看她們是不平衡的；但如果我們用質量、距離相對比較下，她們間確實有著一種巧妙的視覺平衡。這種超乎數學規範純用感覺取得的平衡，我們稱之為質的平衡。
　　質的平衡在圖畫裡比較容易被感覺出來，畫家們不可能在圖面上擺滿相同質量東西，所以在圖畫上就非常講究質的平衡了。
　　用簡單的直線方式來描述吧：

　　 a　　b　Ｃ　Ｄ　　e　Ｆ　g　　h

　　以上就是一篇有著順利節奏的文章了，其中我們希望有著速度快慢的趣味變化，同時又力求整體的平衡穩定。
　　最後我們要說節奏裡那不屬於張與弛或快與慢的東西。在文章的節奏裡不能只講究平衡，平衡雖然讓人舒適，但同樣的也會令人厭煩，所以我們偶然要故意弄點噪音來破壞掉這平衡，也就是不和諧。這種不和諧就像是在心電圖裡加入一個突波，額外的心悸雖然讓人不舒服，但卻提醒你是真的存在這世界上，以及其餘平衡時的美麗。
　　這種怪異的噪音大多出現在接合處，也就是文章快與慢的交接位置。要怎樣製造這種不和諧呢？有許多方式以及手段，比如說讓故事脫軌就是個很好的手法，這也是我最習慣使用的技巧。我知道有人喜歡在標點符號上耍花招（不是錯用，而是在規範裡加長、縮短語氣等等），有人愛用突髮式的荒謬讓讀者錯愕，也有人會用突然唸來拗口的怪異韻腳……

　　好的文章並非是那種讀起來順順利利的，就像是好聽的音樂、漂亮的圖畫一樣，她的架構雖然嚴謹，但其中的組成分子卻是有著各種活躍的變化。
　　其實文章的節奏與音樂的節奏是同一種東西，繪畫也是，凡是試圖表達出生命意義的東西在內涵上都是一致的。所以，一個誠摯的建議，凡是想寫好文章的人最好也能懂點音樂、繪畫或雕刻甚至烹調等等。

謬西 2002.0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