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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惡之辨
2016/11/18 16:44:09瀏覽436|回應0|推薦15

 好人易當壞人難,孰善孰惡誠難辨,悲喜哭笑之間,實無常理,伊納利圖說:「我不反對幽默,幽默是一種與世人和解的態度,和人生的種種試煉和解,只要事情顛倒過來瞧瞧,人的自我其實滿滑稽、滿荒謬的,當然,也充滿了悲劇性。」看過《殺人回憶》、《駭人怪物》、《總統的理髮師》、《正義辯護人》和《觀相大師》後,覺得宋康昊很適合詮釋那種看似嘻皮笑臉、玩世不恭,實則良心未泯甚至情深義重之人,相當具有說服力。這不是容易詮釋的反差,他演來卻毫不費力,甘草般的外型配合樸拙的體型,眼神的流轉與細膩的肢體,是他得以吸睛的關鍵。

 最近宋康昊、孔劉主演的《密探》,和之前全智賢、李政宰、河正宇領銜演出的《暗殺》,都是以日本殖民下的韓國反抗運動為背景,同樣有投入敵營的叛國自保行為,只是相較於李政宰效忠日本的屠殺同袍,《密探》中的宋康昊角色顯然更為複雜立體,看似卑微粗魯的求生,外型喜感,但內心的轉折充滿懸念,未到最後一刻,難以覺察是敵是友為國為己。孔劉在此片為獨立政府的重要左右手,可惜性格較為平面,未見多層次的鋪陳,連大我與私情間的掙扎拉扯,都似乎可以有更深刻的著墨,就此點來說,《屍速列車》中的吸血經理人一角,便塑造得張力十足,易引人共鳴。除了宋康昊外,崔岷植和河正宇也是不容小覷的戲精,接下來兩部電影都是河正宇所主演,評價卻大不相同。

 《恐怖攻擊直播》走的是犀利寫實路線。媒體是嗜血的獸,嗅聞腥羶的氣味而行,吸吮人世的怨念衝突,一路逶迤傳佈。窺奇之心,人皆有之,正是惟恐天下不亂的獵奇,餵養出異形的媒體。能如《驚爆焦點》中的《波士頓環球報》,秉持正義,揭發神職人員性侵孩童的醜聞,挑戰龐大的宗教體制者,終是少數,是以此片直指媒體為爭逐收視率,不惜與警政單位聯盟,罔顧人民心聲與社會公理,將在位者與媒體傳播形成共犯結構的潛台詞,一一搬上大螢幕。 

 河正宇飾演這名嗅到獨家氣味的記者,以此為條件,藉著現場直播與兇手的對話,向上司交換重回主播台的機會,至於炸彈客的犯罪原因,並非重點所在。卻在一來一往的問答中,逐漸揭露政府的顢頇與政客的傲慢,犯人只想透過不傷人的爆破,換取大眾關注與主事者的公開道歉而已。情節的發展頗似楊儒門的白米炸彈客,但加入電視台上下交相賊的利益薰心,上司甚至主動散佈對主播不利的舊聞,藉由犯人的詰問,以刺激收視率的提升。而代替總統上直播現場的警察局長,那種頤指氣使的嘴臉,鄙視人民疾苦的心態,著實令人心寒。此片赤裸呈現人性的私慾、在位者的無感,以及電視台為了收視率的不擇手段,不管是言而無信的欺騙,或是藉故拖延的敷衍,甚者可以犧牲現場採訪的記者性命,只求畫面的驚悚吸睛,儼然是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可說是一部勇氣可嘉、觀之沉重的作品。此片更為難得的,是大部份的場景都在主播室裡拍攝,河正宇必須用上半身來詮釋情緒變化與情節轉折,肢體語言的展演甚為重要,然而他都能精準到位。從一心追求名利的汲汲營營、被上司出賣後的驚愕,到終於理解被當作墊腳石、求助無門的人民心情,最後如炸彈客般,作出同歸於盡的選擇。全片節奏緊密,演員的感染力十足,讓人一路看得揪心,目光完全無法離開螢幕。

 同樣是河正宇擔綱演出的電影,《群盜》的亮點並不在他,而是另一位迷人的反派人物。編導對其詮解深刻,性格立體,娓娓道來的成長歷程,說明殘酷的其來有自,姜棟元玉樹臨風的外形、俐落敏捷的身手,搭配時而陰沈時而銳利的眼神,結合力與美的武打動作令人讚嘆。對照之下,主角很難博得同情,即便家破人亡,一心復仇,但河正宇飾演的屠夫,莽撞、衝動、易怒,總是睜大眼睛,血脈賁張地逕自行動,看不到更細膩深入的悲憫以及內心戲。與惡人交手時,也顯得暴虎馮河,甚至連累他人,完全不以武功高強取勝,英雄淪為狗熊,我不知道這是編劇的刻意還是失筆。

 此片類似中國官逼民反的《水滸傳》,聚民為寇的智異山風景秀麗,宛如世外桃源,組織運作有歃血為盟的入會儀式,與集體討論的投票決策。他們利用偽造文書的欺詐或以假亂真的喬裝,讓官府卸除戒心,得以長驅直入,取得物資,最終的目的是劫富濟貧。大堆頭式的草莽人物,刻畫有限,反倒是身為官人之子的姜棟元,因生母為妓女,在同父異母的弟弟出生之後失寵,於是陷入自卑怨恨的情緒,將痛苦轉成殘忍。但最後他的一念之仁,以自己的生命換取姪子的生存,令人動容。誠如片中的和尚所言,人人都是盜賊,企圖擁有不屬於自己的各種資源,那麼誰有資格譴責誰呢?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盜賊們每次集體行動時,都會配上類似西部片的音樂,以及馳騁於黃沙漫起的場景,非常有趣。 除了劇情和演技之外,這部作品的攝影構圖和電影配樂,頗有美學欣賞的價值。其實惡人之惡,也是無常的。天地不仁,多少道貌岸然的君子假正義之名,犧牲他者,又有多少壞人是背負不為人所知的悲哀,自毀毀人? 眼見不為真,路遙知馬力,我始終如此相信……。 

 這陣子的韓流過境,讓影片出租店的店員擔心我已看完所有韓片,其實不會的,因為我只看犯罪驚悚、社會寫實和歷史大片,溫情幽默的歡樂片和我的生命質地不合,留待本人日後轉性再說吧!但一連十幾部作品看下來,我真的看到韓片的進步、嘗試與多元,雖然口味比較重,但歷史片有史詩的格局,犯罪片有氛圍的經營,寫實片有時事的針砭,演技精湛,節奏明快,善用音樂渲染與美學構圖,兼顧市場與藝術的元素,實有值得台灣借鏡之處啊!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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