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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4/22 22:33:46瀏覽1091|回應2|推薦38 | |
一、為正義討的債 如收納俄羅斯娃娃般,一層打開還有一層,韓片《偷天對決》由表象逼近核心,透過政商勾結、貧富差距與人性弱點,談金融詐騙集團如何以洗錢的方式中飽私囊。李秉憲飾演集團首腦,善用煽動性的語言打動群眾,動之以情且誘之以利,讓渴望鹹魚翻身的中下階層不惜傾囊投資,結果血本無歸、有去無回。帥哥姜棟元在片中是滿懷正義感的菁英警官,決心將李秉憲繩之以法,進而展開一場鬥智的精采對決。我覺得此片主題很能反映社會現實,深刻描述智慧型犯罪下的貪婪人心,李秉憲以錢養權的手腕與心機著實令人恨得牙癢癢,可惜了玉樹臨風的姜棟元,只能板著一張臉,背負沉重的使命感辦案。相對於上述人物的性格明確,亦正亦邪的金玄彬雙面臥底,善惡之間有懸念有轉折,痞痞的樣子看似唯利是圖,卻又若無其事地犧牲救人,是一個以反差形成張力的關鍵人物,讓向來不近韓劇的我因此對他另眼相看。 除了演員的表現外,值得一提的是曲折迷離的編劇功力,未到最後一刻,根本無法猜測結局,正邪兩造都聰明絕頂,雖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但一山還有一山高,牽引觀眾的心如走鋼索般,戰戰兢兢,深怕一不小心就錯過了重點。洗錢的過程讓我聯想到班‧艾佛列克主演的《會計師》,都有善用科技與精密計算的橋段,充分呈現網路時代犯罪類型的進化,一個按鍵便是數百億美金的交易。而節奏明快自不在話下,拍攝場景從南韓到菲律賓,追緝動作從飛車到槍戰,片長雖近兩個半小時,卻毫不沉悶,讓國際犯罪與善惡對決免於沉重,有借有還的正義追索因此扣人心弦,剪接功力不凡,值得讚許。 二、死亡欠下的債 由威爾‧史密斯主演的《最美的安排》,是一部評價兩極的電影,我個人很喜歡前半部的巧思,以真人飾演抽象的「時間」、「死亡」和「愛」,並與之對話,世間沒有一種特權,能讓人生免於愛與失去的折磨,此片談的便是主角面對喪女之痛的自棄與安頓。情節推進類似劇場形式,對白的氣場很強,編劇置入哲學思辨,意圖探討一個人失去摯愛後的放逐,將對其他人產生怎樣的影響,如同劇中首尾所出現的骨牌,彼此息息相關,被啟動而倒塌的骨牌群象徵崩壞,又何嘗不是重生的開始?我們不知道命運何時會天外飛來一推,然後周遭的世界節節敗退,只留下自己孤立在無人的荒野。 但同樣面對失去,威爾‧史密斯的萬念俱灰,遠不如《海邊的曼徹斯特》中的凱西‧艾佛列克來得有說服力,那種哀莫大於心死的行屍走肉、淡漠無感,令人彷彿聽到心碎了一地的聲音,卻無能拾起,無從拼湊。這種痛是再也補不起來的洞,所以《最美的安排》讓仳離的夫妻在經過時間的沉澱後,成為陌生人再重新相戀,用愛療癒死亡帶來的傷口,這樣的結局雖然溫暖卻未免太過理想,不如《海邊的曼徹斯特》中微光的餘生,壞掉的永遠好不起來,夫妻重逢也只能以撕裂心肺的哭訴告別,但因為生活中有了他者的存在,些許的重量,便再也不是那般輕碎如塵,不值一顧了。 三、無人可還的債 馮小剛導演的《我不是潘金蓮》很有意思,除了鏡頭隨情節推進,有意識地由狹隘的圓到方到全螢幕的設計外,更探究了人為什麼而活的命題。我沒想到范冰冰能演活這麼一個魯直的農婦,從外型到聲腔,顯然都下足了工夫,可和鞏俐在《秋菊打官司》中的表現相提並論。針對一胎化政策下的假離婚,與官場上推諉怕事的現形,馮小剛對社會現實的針砭顯而易見,片中有市井小民的無知無奈無力,也有官官相連的勢利嘴臉與奉承阿諛,當上京告狀的李秀蓮(范冰冰飾)誤打誤撞地遇上首長時,原本不存在的訴訟竟因首長在人代會的大發雷霆,而意外讓法院庭長、院長、縣長、市長都撤了職,從此以後,只要遇到人大代表要開會,這些官銜的繼任者便百般安撫攏絡李秀蓮,唯恐她又去北京告了狀。 官民的位階翻轉固然可笑,但更荒謬又悲涼的是「告狀」之於這名農婦的意義。「假離婚」是她為了留下肚子裡第二胎的權宜之計,沒想到弄假成真,丈夫移情別戀另娶他者,還惡人先告狀傳出她婚前已非處女的潘金蓮之稱,為了替後來流掉的孩子伸冤,也為自己討回良家婦女的清白,所以她不惜千里迢迢一告再告,孤家寡人、一無所有的她,如今也只能以此為生活的重心了。直到前夫猝逝,已無人可告的她頓感失落,卻在選擇自殺的時候身不由己,於是仰望天光雲影,覺悟到命運自有安排,生猶可戀。生死非自主,得失起落亦不能操之在己,官僚可悲,小民無助,世人活著不就是給自己一個交代而已嗎? 四、負債累累的愛 加拿大導演札維耶‧多藍以《不過就是世界末日》奪得第69屆坎城評審團大獎,此片同樣是這位年輕才子擅長的親情主題,只是特寫鏡頭更多,疲勞轟炸般的對白令人煩躁,但主角的話卻少得不可思議。於是往往一造是連珠炮似的抱怨或咆哮,另一造卻保持靜默或僅有兩三個字回應,我明瞭親情很容易假愛之名形成壓迫,但是一定要極端到把每個家人都塑造成如此暴躁易怒嗎?家庭會傷人,而且這種傷害是雙向甚至輻射的,沒有人能倖免於難,每個人都受傷。所以我看到母親擁抱多年未見的兒子時,兒子頻頻望向窗外的眼神;也看到妹妹對久別歸返的哥哥的崇拜,呼應她一心想要離家擁抱自由的渴望;還有大哥面對離開了十二年的弟弟,想到自己長年扛負家庭重任的不平衡,因而衍生出的嫉妒與敵對。家,不再是避風港,而是愛恨交錯、來去拉扯的人際網絡。 片中並未明白交代男主角路易離家的原因,隱約與其性向有關,當他發現自己罹病,不久於人世,決定要返家告知這個訊息,卻直至離開仍一字未提。因為,每個人都說著自己想說的話,並沒有人想聽他說話,就算說了一些話也只換來質疑,那麼,還不如繼續緘默,或者出神,讓被輕忽的心暫時逃離,最後,再度告別這個似乎不曾改變的家。家裡的人,沒有一個是真正快樂,每個人心裡都有憤懣與壓抑,彷彿路易虧欠了他們甚多,是累積了十二年的自由、空間與溫柔。面對無從償還也帳目不明的親情之債,除了逃到生命盡頭,似乎別無選擇,所以札維耶‧多藍最後以往返撞擊玻璃、飛離無門的鳥屍作結,那是家所帶來的密閉與窒息,也是路易真正的末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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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