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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3/15 22:10:45瀏覽787|回應1|推薦21 | |
或許跟非中文系出身的背景有關,也可能肇因於不耐喃喃造作的急躁個性,總之,若有人寫出看似優美的滿紙形容或隱喻,必會得到我「欠缺細節與實例」的直率評語。說故事的能力來自理解與對話的心意,自言自語或自鳴自喜,都不是個稱職友善的說書人,動人的抒情必建立在生活的實感之上,這是我向來的「偏見」。所以,在閱讀九歌出版的104年散文選時,我很贊同主編袁瓊瓊以「時代感」作為汰選標準,以作者的氣韻與人品,反映於作品的內在創造力為評比,選出四十篇散文集結成書,體現作者群不同的性格與質地。 除了王定國清淡有味的親情散文外,姚秀山述及外婆、母親與自己三代之間的〈紙足記〉,亦令人印象深刻。作者更貼近生活的實相,談隔代教養,談老年照護,談傷逝療癒,雖以第二人稱行文,狀似疏離,但筆冷心熱,特別是文中後來外婆由病到死的憂鬱無力,對比之前祖孫間的相念相依,使人讀之揪心不已。想起學生曾在閱讀文章後,描述對外婆的依戀,「在記憶中,外婆會挽著我的手,走上日月潭的環湖步道;外婆總在逛完夜市後,順道走去路旁的十元小攤,她買電池而我買黏土;我曾在每個晚上默默祈禱,祈禱天神可以把我的生命分一半給外婆,讓她能一直一直陪著我。原來我心裡那片最美的風景有一個最美的人,原來那片風景為她而生,而她也為那片風景而生。這世界太快速,而我們太無力。但我知道,我心中總有那抹人影,我努力地記著她,她也努力地記著我,在彼此的心裡,我們不曾被世界的快速拋擲,我們只為對方眼底的那片風景,真實地存在著。」這是來自於本書另一篇〈編輯生活凡例〉的觸發。作者蔣亞妮將編輯凡例融入生活,用文字去規範生命,讓自己循著一條看得見的軌跡前進,而躲入與奶奶共度夏日的小鎮,便是她逃離麻木、免於遺忘的方式。同樣以「妳」代「我」,卻能以具體的細節使人同感共鳴,作者不願遺忘,也讓讀者依稀想起。 配合「時代感」的汰選標準,有好幾篇文章提到了電腦網路與社交平台。〈文字咒〉談文字化虛為實的力量,談小小的方塊字裡有天地乾坤,還說文字是咒,承載思想與情感,以及民族文化中最真誠的底蘊。但作者曾昭榕坦承過度依賴電腦之後,便罹患文字退化症與句法關節炎,「所有文字萎縮成陌生的單細胞密碼,大腦皮質接收後卻難以運作」,於是字變得陌生而跳離,奇異且弔詭,成為另一種被詛咒難以辨識的文字。這種現代人的困境,在焦元溥〈照鏡子的下午〉中,則從電腦聚斂到臉書平台上的創作危機。「倘若創作者一天到晚乞討溫暖,媚俗媚得理直氣壯」,那麼,批評可以摧毀一個作家,讚美何嘗不能?但臉書無辜,它只是逼人現出原形而已。然後是被主編選為年度散文獎的〈賣夢的人〉,作者言叔夏以渾然天成的詩化語言,把記憶自電影教室緩緩倒帶,回到學生時代的觀影印象,瞥見BBS在夜裡閃爍的遠方星光,然後穿越夢境,來到如今用一張臉寫一本書的時代。時光惘惘,昏昧無夢,沒有答案的書寫卻讓人如此親近,備感安心。 誠如本書主編袁瓊瓊所言,寫小說的時候可以是別人,但寫散文的時候就只能是自己,所謂文如其人,誠不妄也。但面對書中不少赤裸自剖的家族或自傳書寫,或大膽或悲情或全盤托出,一覽無遺,那種誤入密林的窺探仍令人稍感不安,這或也是時代的趨勢,一種恣意無隱的告白。換個角度想,散文貴「真」,有我有私有情,如是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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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