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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的意義
2016/01/10 12:16:44瀏覽302|回應0|推薦21

   「孩子為什麼要上學?」大江健三郎引用夏目漱石的話說:「當我的鼓動停止時,如果有一個新的生命在你的胸中停駐,我就很滿足了。」

   距離學測十二天,學生的焦慮將我逼至極限:是看見那個爽朗的小孩,兩週前臉部開始不時抽疼,瞥見她痛到眼角泛淚,我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是看到放下高三進度專攻學測的考量,以致慘不忍睹的小考成績,提醒學生留意學習的完整與態度時,她說及自己無力兼顧新課程的哽咽;是孩子自行補考之後,坦承因晚上服用安眠藥以致無法起床晨考,但終於能夠睡著以改善身體的免疫失調……。除此之外,有服用抗憂鬱的藥而頭腦昏沉,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求助者,有無法到校面對壓力的逃避者,或是傾全力準備學測,放棄高三課程進度的功利者,至於莫名頭痛、腸胃不適、嚴重掉髮、身體發癢、不自主地手抖等現象,更是司空見慣。教育,若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我究竟能如何回應? 當我讀完《成為他自己:全人,給未來世代的教育烏托邦》後,並無解套之道,沉重依舊,卻多了另一種思考視角。

   赫曼•赫塞在《徬徨少年時》說過:「對一隻未孵出的鳥來說,蛋殼裡就是他整個世界,若想出生,就必須摧毀這個世界。」而我擔心的是,會不會還來不及長成他自己,就已被這世界摧毀? 教育,要如何帶領學生去理解、面對與改變? 位於苗栗內灣的全人中學是一所體制外學校,作者劉若凡曾是就讀者亦是研究者,她以全人中學為碩士論文主題,再經修改後成為此書。內容從學校草創、正式成立、歷經危機、轉型修正到合法立案,藉由田野調查的訪談、觀察與資料分析,呈現全人教育理想落實在制度面的扞格與艱難。這當中挑戰了創校者的信仰,也動搖教師的堅持,甚至曾在用心設計課程卻屢屢等不到學生的情況下,逐漸冷卻熱情。失序的校園與缺席的課堂,讓問題一一浮出檯面: 學生有無能力自治? 自主學習是否可能? 教學與輔導兩造如何平衡? 學生間有分歧,教師群亦如是,面對自治核心的菁英和人際權力弱勢的學生,當法理學的論述勝過心理學的關懷時,獨立自信似乎比同理他人重要,那麼,改革方向自然朝向知識學習而非生活學習,如此一來,又該怎樣與體制內的上課方式區隔? 種種衝突既赤裸又殘酷,因為它就活生生地體現在人的身上心底,因為人性的脆弱,讓學習者偏食,迴避學術性課程,熱愛藝術的展演,所謂的自主選擇有沒有前提? 在給予空間與訂定規範之間,有沒有對話的共識?

   是的,這本書提出的問題比解答多,看完後的困惑比清明多,這就是作者為教育所下的定義:不確定性。特別是只要「升學價值」存在的一天,「全人價值」就必須與之妥協,因為全人教育是一種通識教育,將學生當作整體來看待,不同於目前拼裝出來的分科教育。我贊成學校必須養成學生的「自學能力」,畢業之後,他們才能繼續透過學習,擁有選擇志業與人生的自由,而非被選擇。但「自學能力」是需要學習的,完全訴諸自發與動機是艱難的,沒有循序漸進的引導與基本訓練,學生不容易開啟對知識的感動,遑論熱情。就像現在校園以音樂、舞蹈等表演性社團為主流,學生參加者眾,所為的無非是可以被看見聽見的成就感,相對於靜態學習,動態展演明顯能帶來立即性的回饋。是以本書提到教師群對畢業生離校的觀察:「全人學生擅長高談闊論,卻很難靜下心來學習一件事物。全人學生愛好各種科目,投入各式各樣的社團,卻很少專心致志地做好一件事。」於是,他們認為沒有紮實的學習,讓全人的學生飄忽浮動,不易在社會立足生根,即便在校如何光彩耀眼,一旦跨出校外,終究還是需要深厚的基本功,才能在茫茫社會中得到安頓。從對體制的質疑,到對自身的反思,終究要回到同一個問題,那就是:「學校到底要教出怎樣的人?」

   我覺得書中最可貴之處,除了真誠面對全人教育實踐過程的初心、掙扎與改革外,更透過一再質疑、回應、提問、再修正的歷程,讓讀者見證教育的種種可能性。很多問題沒有終點,解答也因人而異,但始終不變的是不斷地探問,問自己,問學生,問學校,然後再回過頭來反省教育的本質、成長的意義。作者在〈後記〉寫了一段話,讓我彷彿聽到學生心中的吶喊而激動難抑:「我們這樣掙扎著長大,曾經也有想要背對世界的時候,但從來沒有人告訴我們這些,大家永遠只說做自己,卻沒有人告訴我們,你要做的是哪種自己? 當你們說著做自己的時候,那個自己又是什麼?」和別人不一樣是要付出代價的,是要花許多時間來證明的,而往往我們並不如自己想像的勇敢。所以,距離學測十二天,我想我會跟焦慮的學生們說,「有時候,或許沒有標準答案,也是一種標準答案。」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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