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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即電影
2015/11/10 20:21:28瀏覽262|回應0|推薦18

   今年諾貝爾文學獎白俄羅斯女作家亞歷塞維奇(Svetlana Alexievich)說﹕「我在幾個歐洲國家住了十一年,後來決定回白俄羅斯定居,因為我是個作家,需要呼吸家鄉的空氣,與家鄉的民眾對話。」而被禁止拍片二十年的伊朗導演賈法爾潘納希(Jafar Panahi),今年以新作《計程人生》(Taxi)奪下柏林影展金熊獎,遭伊朗政府限制出境的他,接受採訪時說﹕「我愛我的國家,儘管遭受種種限制我仍不想在其他地方生活,我必須見證伊朗所經歷的一切。」流亡是一種選擇,留在種種限制與監禁下的家鄉是另一種選擇,但他們從未放棄以創作對抗強權,誠如詩人陳輝所言﹕「好像一個戰士,把子彈打光了就把血灌在槍膛裡;槍斷了,用刺刀、手榴彈;手榴彈爆完了,用手,用牙齒﹗ 屈服是沒有的。」
 

   傍晚去國賓長春看這部片長僅八十二分鐘,還是在計程車上裝攝影機「偷拍」的電影《計程人生》,既驚艷又感動。明明只是運將的一天,卻能從載客的過程觸及信仰、風俗與政治的各種面貌,不管是女性地位低落的事實、電影不能刻劃汙穢現實的規定,還是假法律之名行專制之實的刑罰,都藉由乘客的對話自然呈現,這些素人渾然天成的肢體語言,詮釋了社會文化所形塑的生活悲喜。嚴格的影片審查制度,顯現藝術創作的不自由;對偷盜罪犯的吊死酷刑,更凸顯國家機器的強勢管理;名之曰對女性頭巾的尊重,無非是變形的控制與歧視。這讓我聯想到之前看過描述義大利女記者法拉奇的電影《繁華世紀》,她在片中採訪柯梅尼之後,為了表達對強迫女性戴頭巾與婚姻不能自主的不滿,便當面扯下頭巾以示抗議。《計程人生》中雖未以激烈的行動加以控訴,依舊能從女人不得繼承財產、必須時時戴著頭巾,以及要趕在中午前將魚放生以免死去的迷信中,一窺封閉保守的民風。

   主題很嚴肅,但情節很生活,詼諧逗趣中自有嘲諷。導演潘納希載到自己的姪女哈娜(Hana Saeidi)時,她正為了學校作業在拍攝「可以公開播放」的短片,老師的種種要求透過天真無邪的孩童之口,讓人百感交集,啼笑皆非。其中「好人不能打領帶」明顯是針對西方文化的貶抑,而哈娜對叔叔連珠炮式的質疑與叩問,可以感覺得出自主意識的抬頭,配合之前兩位男女乘客的針鋒相對,在在可以察覺出頭巾並不能囿限女子的見識與獨立。片中同時帶出貧富的差距,拾荒的小男孩與豪門婚禮的陣仗形成對比,哈娜拍到小男孩撿起新郎掉落的五十元,便請他務必歸還,否則她拍攝中的短片就必須作廢,因為有了不乾淨的內容。但只想將錢拿回去給父親的男孩,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什麼叫作「無私」與「犧牲」。不管哈娜如何動之以情,甚至搬出小男孩不在身邊的母親,也無法改變貧窮的現實。這個段落探究了生存的殘酷,讓我相當震動。
 

 在隨機載客共乘的過程中,導演潘納希巧遇曾為他辯護的女律師,女律師因觸犯政府禁忌,屢屢企圖為罪犯伸張正義,以致被律師公會解除辯護資格,就像潘納希被導演工會下令不能拍片一樣,所謂職業工會顯然仍由政府所操縱,凸顯國家的威權統治。然而,女律師帶著一把玫瑰花,要去獄中探望絕食的無辜女子,還把一朵花放在車內攝影機前,明白彼此都不是會輕易屈服的人,這相濡以沫的一幕,竟讓我眼底隱隱泛淚,彷彿黑暗之光刺得人心震顫。那種頑固與頑強,讓這個國家始終不乏自覺的發聲與抵抗,非常動人。形式上雖是紀錄片,但真實的人生往往比劇本精彩,沒有台詞,無須走位,導演只要旋轉方向盤,沿路載客,便能攝入一幕幕無法NG的血淚人生,悲欣交集,不能重來……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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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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