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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作為一種行動
2015/09/28 14:37:46瀏覽794|回應0|推薦24

 所有人生的境界都是透由翻譯而展開,不管是將自己的念想翻譯成語言文字,或是從他人的肢體表情轉譯出彼此關係,我們每天無不以翻譯串聯自己與周遭世界。昨天下午至華山遠流別境,聆聽第二屆譯動國界論壇的講座,主持人唐薇在開場時,特別提到目前國際間為因應難民潮,所展開的公譯計畫,也就是在臉書網頁提供不同國家的日常語彙翻譯,讓進入異國的難民能夠藉此進行溝通,表達需求。將翻譯化為一種實踐,令人感佩。

 本屆主題為圖像文學,這場內容是分享吳明益《天橋上的魔術師》中短篇小說〈石獅子會記得那些事〉,透過漫畫家阮光民的手繪後,再翻成英、日、德、法版本的種種譯程。去年我參加第一屆論壇,是以黃春明老師作品〈死去活來〉進行討論,不同語言文化所激盪出的火花,令我大開眼界。今年除了語言、文化的變數外,還加上圖像對白與小說書寫的差異,幾位外國譯者的中文皆流暢明達,陳述自己的想法時精準凝鍊,其譯筆自然精彩可期。原作者吳明益先談這篇小說的發想,乃是來自小時候的記憶。信仰虔誠的母親經常帶他去廟裡求神問卜,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幾乎都有乩童參與其中,乩童可謂人神之間的翻譯者。關於廟前那對石獅子的傳說,透過母親娓娓道來,成了陰魂不散的家族記事片段,也成了這篇小說的原型。吳明益聯想到早年寫小說時,總是先有意義,再以情節鋪陳去承載這份意義,但這種文以載道的模式在年紀漸長之後,他開始相信﹕只要故事夠精彩,讀者便能從中賦予意義,而且遠比作者所能思考到的更深更多。我非常認同這個想法,說書人不是老師不是教官,道德哲思或政令宣導本不該預設先行,那應該來自讀者的體悟,而非作者的機心。

 來自日本的天野健太郎,同時是這篇小說文字版和圖像版的日文翻譯者,除了分享「魔術師」一詞在日本語境的特殊性外,也提及自己閱讀時偏向黑暗的沉重理解,和阮光民進行圖像轉譯時的明亮不甚相同。然後,阮光民分析了將文學著作改編成漫畫的差異。他以為由文字轉換成圖像,要從戲劇的角度切入,猶如電影剪接般地處理運鏡順序,營造出感覺不同、但情節相同的作品。他很感謝吳明益對他的信任與尊重,只針對口語化的戲劇對白如何保持原作的文學性提出意見。阮光民的《東華春理髮廳》曾獲台灣新聞局劇情漫畫獎首獎,並改編成電視劇搬上螢幕,他的作品善於營造情感濃厚、具台灣味的氣氛,在場的德文譯者唐悠翰便自承是他的忠實粉絲。而不管是英文、德語或法語,幾位譯者都認可﹕翻譯,就是用自己的語言說差不多的東西,漫畫小說最特別的是關於「對白」的處理,必須在文學深度與自然口語的流動中取得平衡。漫畫介於文字與電影之間,電影直接以影像表現,漫畫則是文字與影像並重的間接呈現。是以電影的速度感最快,小說文字的速度最慢,漫畫便介於兩者之間,這自然也影響了翻譯時的節奏處理。

 在討論各國對於「流浪漢」、「王八蛋」和台語「兩光」的譯文處理時,我發現文化背景與國情習俗關係甚鉅。像是日文習慣迂迴委婉的緩慢,德法英文必須加以調整與補充,甚至在對作品有幫助的情況下適度剪裁。翻譯擔負了轉換語言、傳遞與輸出文化的使命,雖是居於幕後的寂寞工作,對於開拓讀者的多元視角卻非常重要。座談結束後,我請在場幾位譯者分享對於圖像文學的看法。發現他們的觀點頗為接近,多以為這種漫畫文學不以國家為分野,而是以語言為版圖;將文學與圖像結合的跨界創作,具有國際化的接受度,較易快速引起外國讀者的注意。然而大同也有小異,如德國的視覺文學相當盛行,題材不一定來自本土;但英美雖會以圖畫小說處理嚴肅的歷史議題,卻屬於小眾閱讀的類型;至於在日本地鐵可見人手一冊的盛況,便能想見圖像文學在國內蔚為主流的輸出管道。是以幾位譯者都表示透過這樣的活動交流,對於同一文本,明瞭彼此不同的考量點之後,應該會影響其後的翻譯方法,也是一種集思廣益的精進。

 我於是想到賴明珠的譯筆之於村上春樹的小說,張秋明之於向田邦子的作品,當然還有其他譯者將外國作品轉換成動人的中文,又同時保留原作的氣味。所以吳明益在這場座談的結語裡說道,正因為背後這許許多多用心的編輯、譯者與行銷人員,讓寫作不再是孤獨的事業,感謝他們同行,使自己的作品得以被更多人看見。誠哉此言,身為讀者,有幸接觸到國內外各種優秀文學作品,我也同樣必須對這些隱身於幕後的人們,致上最深謝意……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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