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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他人之痛
2015/06/23 22:55:11瀏覽338|回應0|推薦26

    原來,三八工時(八小時工作、八小時休息、八小時自由)是人權;原來,在台灣已經有太多過勞的電腦工程師、醫護人員、汽車駕駛與保全人員;原來,勞動剝削不僅僅是鞭痕、童工或肢體殘缺,還可以呈現在肝功能指數、心電圖與超音波,為勞動者帶來巨大的沉痛與傷害。閱讀《過勞之島﹕台灣職場過勞實錄與對策》的過程相當沉重,尤其思及我的學生正從事書中所言的過勞工作時,心中更為之不安與忐忑。

   英國哲學家約翰•米勒說過﹕「人類的天性並不是一台照著模式打造,以便完全依循規定執行工作的機器;它是一棵大樹,需要生長,並且在各方面得以舒展與發揮。」誠如青年馬克思在《188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所言的「異化」﹕勞動的本質應該是符合勞動者人性的營生行為,但現實中的工作卻變成令人厭惡的事,勞工在工作的時候「不但不覺得幸福,反而覺得自己很不幸。」工作從不是生活的一切,人為了生活而工作,不該為了工作而生存。是以當我看到〈一名工程師之死〉時,心底不禁打起了寒顫,超時加班與違法責任制竟使二十九歲的青年趴在電腦桌前死去,死因是過勞所引起的心因性休克。同屬拼命三郎的日本某銀行公會成員曾如此形容﹕「過勞的勞工就像掉到沙漏裡的螞蟻一樣,長時間做著過度密集的勞動,終於淹沒在根本消化不完的勞務中死去。」來不及寫完青春記事的年輕工程師,以他的悲劇為其他螞蟻開啟必須改變的可能,與接續抗爭的命運。

   另外讓我感到心驚的,是關於保全與醫護人員的個案。保全人員看似無事,卻背負無形的壓力與責任,在商業保險中,他們的保險費率是最高的,保險公司早已看出保全人員的工作強度與高風險。然而,他們每天負責保護許多人的財產安全,但在制度裡,卻往往保護不了自己,只能任業主壓榨與凌遲,有爭議的加班時數與消失的休假,讓他們淪為過勞卻無能為力,成為不被保全的高危險風險者,豈不可悲? 而過去幾年社會新聞,不時可以看見原本救人的醫生成為被救的案例,以及吊著點滴在工作的護士相片,我的學生辛辛苦苦通過大考窄門,竟是進入連基本吃睡都難以被保障的工作環境,這怎不令人憂心? 隨著醫院日益商業化、財團化,為了降低人事成本、追求利潤極大化,基層醫護的勞動處境也愈形惡化。過勞的醫生難免衍生醫療糾紛,病人的醫療品質也會受到影響,如此惡性循環,在人性趨利避凶的選擇下,莫怪乎會呈現內科、外科、婦產科、小兒科、急診科等五大皆空的醫療崩壞現象。

   過勞死的認定與求償之路已是漫漫艱辛,因過勞中風癱瘓的長期醫療復健更是荊棘遍佈,在業主與政府的冷血刁難之下,甚至讓患者與家屬萌發輕生之念,如何活下去,竟比就此死去還要艱難。藉由此書,讓我看到官僚殺人的顯影。對於過勞職業病勞工的認定,首先要有具體的舉證資料,包括過重負荷工作等;進而要判定因果關係,尚須通過醫理推斷的層層難關。是以要在事故發生當下取得賠償,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而曠日廢時的認定過程,要一個失去經濟支柱的勞工家庭如何承受? 加上龐大的醫療照護費用,更是雪上加霜,在身心俱創、復職路難行的情況下,原本正值青壯年的受害者為此罹患憂鬱症,必須持續接受心理諮商。這些實際發生的事例彷彿離我們很遠,卻又真切存在於同一個世界中,兇手不只一個。人世無常,沒有人能保證自己永遠安康,幫助他人也是關切自己,而且在各式軟體與網路信件的「通訊加班」交辦下,白領勞心者又何嘗能免於過勞之害? 一日之所需,百工之為備,透過精密分工下的社會生活,我們其實已締結為命運共同體。

   全書從不同行業過勞的個案說明、探討當前勞動制度殺人現象,到提出具體的過勞自我防護措施,無不是語重心長、血汗斑斑,令人觸目心驚。身為教師,我很幸運能享受教學的過程,沒有外化於工作,但對於我的學生親友、學校保全人員、每日搭乘的公車司機,以及身體不適時提供協助的醫療人員,我都深深掛念、關心與感謝。台灣,從美麗之島成為過勞之島,擁有人情風景,也另闢血汗戰場,謹推薦這本充滿人道關懷的書籍,讓我們能夠多一些理解與付出,不再旁觀他人之痛苦……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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