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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1/21 21:50:58瀏覽448|回應0|推薦12 | |
很久以前,在書店翻到鯨向海〈狐仙〉一詩,深受吸引,就這樣買下如今已絕版的《通緝犯》,誠如〈賞詩團〉所言﹕「人生這個旅行團∕是不是能夠賞到詩∕也是靠運氣的∕錯過盛開期∕且不能退費∕猶如櫻花等不到武士∕沮喪地謝了」,從此不錯過任何一本詩人的著作。想當初我的詩啟蒙來自國二時老師贈送的《鄭愁予詩集》,之後是有少女聖經之稱的《無怨的青春》、《七里香》,從古典蘊藉的浪子情懷到細膩敏感的女子愁緒,我的詩路竟在大學之後峰迴路轉,從夏宇到鯨向海,仿如置身於失重外太空,感受沒有邊界的詩際效應。 私心以為身為精神科醫師的鯨向海,其詩作是很療癒的,抒情而不濫情,說理而不說教。聶魯達有詩﹕「今夜我可以寫出最哀傷的詩篇」,詩人則說﹕「今夜的來電有淡淡的哀傷∕像是一個好詩人再次頹然說從此不寫了∕死亡僅是一種強烈的抒情∕我怎能把對你的無限迴圈消滅」。既然詩的本質是抒情,無論成住壞空,始終不滅,所以詩人對母親的孺慕是﹕「我再睜開眼∕有什麼已經毀壞∕為何是海嘯後的沙灘∕為何是永遠闔上的枯葉蝶∕他們說我是王子變成的青蛙了∕連我自己都發現∕我是天鵝變成的醜小鴨了∕然而母親緊緊抱著我∕多年來∕母親仍用魔鏡照著我∕要我相信自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對初戀的憶想是﹕「記憶凶猛如獸紋∕來回逡巡∕心之化石上∕此生就這樣靜靜∕投影出∕一座哀傷的牌位」;對友人離世的感懷是﹕「當你逆著千萬人的方向∕孤獨往前走∕我們卻沒有在你身邊∕你在那一刻並沒有想到我們――∕世局兩好三壞,無數高飛犧牲的什麼∕你選擇將一切接殺」,將孟子「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理念化於其中,表達對友人的理解與不捨,款款深情,噓唏低迴。 對於一名嗜詩如命的人來說,怎能不在作品裡談到詩呢?以詩作反映詩觀,意象鮮明,生動有趣,徹底顛覆傳統詩觀的抽象深奧、艱澀難解,我覺得這是鯨向海的強項,也是他為現代詩平反的小革命。例如在〈日久變形之夏〉中﹕「然而我的宮殿很深∕你的皇親國戚很神祕∕我們有詩的貴族血統∕不會錯的∕一瞬間∕就聞到了對方的血腥味」,以血認親,聽聞生命底層的流動,這是詩國子民獨有的辨記;再如〈夾娃娃機〉裡﹕「是誰曾將我輕輕夾起∕四荒八冥之間∕給我高度∕使我在飆風嘯聚中∕與斷代巍峨撞擊――而震顫了∕兩下――∕開始逆向迴旋之際∕一切卻很故意(並沒有夾好)∕感到惋惜似的∕又把我扔回人間∕繼續寫詩」,從詩所帶來的孤獨、衝撞與震動,到回返現實寫詩的歷程,恍如拋擲的偶然,卻又是冥冥中(並沒有夾好)的必然,不啻說明了詩人的天職與使命。那麼,「層出不窮的浪∕層出不窮的罪∕我外表沉靜如暗礁∕內心其實很多閃電∕∕每次讀詩讀到被電擊∕我便知道∕那是∕被我寫過的文字∕幻化成整座雨夜∕前來報恩了」,便是詩人狀似害羞的外表下,對詩的狂野告白與互訴衷曲了。 處女座的鯨向海極少出席公共場合,不管是新書發表、簽書會、演講或文學獎評審會議(書面評選例外),多半敬謝不敏,我也只在2009年的花蓮太平洋詩歌節見過一次面而已。美國語言人類學家雪莉•布萊絲•海斯曾說過,社交孤立型讀者遠比習慣塑造型更可能成為作家,如果童年時期就透過寫作與內在社群交流,作家長大後往往會持續地認為,寫作對他的連結感至關重要。是以遠離社交,是流連想像世界的必備條件,亦是某些人寫作的理由。我不知道這和詩人的害羞有無關聯,但是這無損於我對詩人的喜愛與期許,在一個很多人只想被看見的世界裡,有人願意安靜低調地讀詩寫詩收藏詩,便足以成為我真心守候的作者。誠如詩人於書末自道﹕「你知道你終究是孤獨的,沒有人能夠真正陪伴你;你已經成為只為自己寫詩的人,自知那些詩的價值――你也不會全然孤獨,至少你的孤獨會伴著你。」我相信,懂得的讀者也會繼續陪伴,不離不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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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