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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始
2015/01/17 22:53:29瀏覽238|回應0|推薦16

   是這樣的詩句,讓我想到王家衛電影《花樣年華》裡的樹洞﹕「葉子是樹的耳朵∕在這個季節夾起來還未張開∕這時候我才放心說話∕免得它們聽見我的夢就枯落∕樹總是不在乎細節,展開的枝幹∕可以負擔失落的重量」,這是來自香港的可洛同名詩集作品〈幻聽樹〉。

   可洛,原名梁偉洛,除了寫詩,還創作劇本與小說。但這名詩人不用詩的瞳孔來理解生活,而是在生活的紋理中找到了詩,所以他說﹕「像詩的日子就這樣悄悄地展開了,我的瞳仁在展開∕報紙在翻動卻寧靜如夜,我在空杯子前喃喃自語∕當青苔輕輕呼吸,在梳化的柔軟上入睡∕入睡之後一切都溶化,像水一樣潑出去流開去∕然後在將要睡醒之時凝固如昔,透明像玻璃」。寫他大學畢業後待業的日子,華年如詩,幽幽浸逝。

   這本詩集的特別之處,在於作者為每一首詩留下寫作時的背景與心情。我很喜歡他陪伴朋友跑馬拉松後,在終點迎接她所寫下的〈奔馳〉結尾﹕「你完成自己的旅程∕清水以樹枝的姿態伸延∕帶走了臉上的塵土∕這時我們並肩而坐∕慵懶地凝視無話的天空∕以累來交談」。輕淺的文字有純淨的畫面、青春的烙印,與深深的知惜。習慣在大眾交通工具上讀詩的我,對下面這首詩心有戚戚焉﹕「某次我在巴士上,翻開詩集∕日光和陰影在手背上爬行,明滅光暗∕風在流逝,詩在流逝∕我發現生活不過是光和影的交替∕只有我們永遠存在,因為我們正是流逝本身」。自然歷歷,明暢如歌吟,辛辣犀利、顛覆創新的詩固然令人心驚,但詩終究是抒情的產物,心靈的照應。

   詩人何其芳曾云﹕「設想獨步在荒涼的夜街上一種枯寂的聲響固執地追隨著你,如昏黃的燈光下的黑色影子,你不知該對它珍愛抑是不能忍耐了﹕那是你腳步的獨語」,這獨語必須是詩。詩人寫散文,像是在跟自己商量,但詩人寫詩,卻不能滿足於商量,必須向內挖掘說出些甚麼才能善罷甘休。所以我看可洛〈夜走在我們裡面〉,寫父親的老、母親的病,想像父者年少的曾經,看見父母無語的深情,以及一路逼視身為人子的好奇、困惑與壓力。他想跟父親說的是﹕「你從沒寫過詩句,但詩早在你走過的路上∕撒下了不深不淺的影子,你們都是詩人∕我一直想讀你們的詩,但年輕的我∕未能適應那蹣跚沉重的腳步,我等你」。詩末,等到看到的是與子偕老的證據,他忍不住要輕輕告訴病榻上的母親﹕「夜班回來的零時,你醒來看見他的臉∕像初婚的日子那麼溫柔,那麼年輕∕他從不懂說話,只靜靜躺在你身旁∕夜的體積已經不再重要」,就算彳亍夜行,何嘗不是走在溫柔的心裡?當詩人回到父母愛情的起點,便能跨越黑的荒涼與極限。

    這本2005年出版的詩作很年輕,當時詩人才甫自香港浸會大學畢業未久,書中作品多為學生時代的創作,雖不成熟但有一種乾淨動人的力量。很久沒有讀到這麼樸質抒情的詩作,彷彿帶我回到人世的初始、少年的清純,還不懂造作、世故與炫技,只是一心一意地讀詩、寫詩、愛詩……,如此而已。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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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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