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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世紀西班牙(1626-1642)駐台的天主教士
2021/07/15 00:30:20瀏覽2426|回應0|推薦5

前言

1624年荷蘭在安平建立基地以拓展跟中國的貿易,西班牙唯恐荷蘭獨霸台灣,於1626年派馬尼拉艦隊到基隆建立軍事基地,直接在軍事、貿易、和傳教上跟荷蘭爭奪台灣地盤。十七世紀西班牙據台是天主教首次進入台灣傳教,短短十六年間,先後有47位傳教士到過台灣,駐台超過五年的傳教士有十多位。西班牙傳教士在台灣的活動、生活、傳教經過、軍教關係、和傳教成績如何?再再讓人好奇。本文根據西班牙籍的台大教授飽曉鷗(Jose Eugenio Borao Mateo)在西班牙和菲律賓等地圖書館收集史料,編撰《Spaniards in Taiwan 1582-1641 西班牙人在台灣》兩冊中的資料,介紹這段時間西班牙傳教士在台灣的事蹟,給有興趣的朋友參考。


1626年西班牙佔據基隆時四位傳教士隨行

1624年荷蘭人在台灣安平建立基地,西班牙人於1626年5月從馬尼拉派遣艦隊到基隆建立基地。當時西班牙王國在全球擴張,為的是3G,即Gold-經濟利益,God-傳播基督信仰,和Glory-國王和個人的榮耀。帝國擴張依靠的除了軍隊外,還有傳教士。1626年5月和赴台遠征軍同行的就有道明教會的馬地涅思神父(Bartolome Martinez)等四位傳教士。登陸後,西班牙人在和平島建造了聖薩爾瓦多(San Salvador)城堡,馬地涅思神父主持建造了一個小而簡陋的教堂,為西班牙人做彌撒和告解。1628年西班牙到淡水建立基地,馬地涅思神父隨軍前往,協助建立一間教堂,但馬地涅思神父卻於次年意外死亡。1629年8月,駐安平的荷蘭軍乘船到淡水偵查,和西班牙駐軍發生小規模衝突,事後馬地涅思神父從淡水到基隆報告,途中所乘船隻翻覆,神父溺水身亡。


西班牙據台期間先後有47位傳教士到台灣

西班牙佔據基隆後,除了最先赴台的道明教會(Dominican)之外,陸續有耶穌會(Society of Jesus)、奧古斯丁會(Augustinians)、和方濟各會(Franciscan)的傳教士赴台傳教。根據鮑曉鷗(Jose Barao Mateo)製作的列表,西班牙佔據基隆淡水(1626-1642)期間,先後有47位西班牙傳教士到台灣,每年駐台傳教士人數在4到20人之間(詳見備註二),高峰期1633-1636年間,有17-20位傳教士駐台。當時台灣是從馬尼拉到日本或中國的跳板,因此有些傳教士為了到日本或中國短暫停留基隆,也列入統計中。

葡萄牙和西班牙因為王室姻親關係,於1580到1640年間組成伊比利亞聯盟,因此來台的傳教士大部分是西班牙人或葡萄牙人。其他有一位Lorenzo Amedo出生於菲律賓,一位Amador Acuna出生於澳門,還有三位日本人,即Nishi de San Jacinto(出生於九州,俗名西六左衛門),Tomonaga de Santa Maria(出生於九州),和Felipe del Santo。1633年日本鎖國,禁止國內基督信仰傳播,因此有日本天主教神父轉赴馬尼拉或台灣傳教。當時已經有日本人升任神父,可見西班牙人在日本傳教已經獲得相當的成績。


5位傳教士駐台超過八年

47位傳教士中,駐台超過五年的有十多位,八年以上的有5位:西門涅思神父(Andres Jimenez,1629-1637駐台8年);阿蘭達神父(Gaspar de Alenda,1633-1642駐台9年),在1642年荷蘭人進攻基隆時喪生;耶穌士神父(Onofre de Jesus,1633-1642駐台9年),1642年被荷蘭人俘虜。吉洛斯神父(Teodoro Quiros,1632-1642駐台10年),1627年到菲律賓,學會了流利的菲律賓Tagalo語,1632年抵台傳教,1642年投降荷蘭後被俘,起先囚禁在安平,後經巴達維亞(即今印尼雅加達)輾轉於1643年2月乘船返回馬尼拉。吉洛斯在台灣用原住民語編寫了傳教教材和字典,留下很多紀錄。另外一位駐台十年的法葉慈神父(Francisco Vaez,葡萄牙人,1626-1636駐台10年),於1626年隨第一批遠征軍抵台,1628-1629年間到淡水散拿(Senar)原住民村建教堂傳教。1636年初,法葉慈神父計劃到附近敵對散拿人的板桃(Pantao)村傳教,散拿人認為法葉慈背叛,將他殺害。法葉慈十年的辛勞不但沒有回報,還魂留異鄉,實在不幸。


編寫馬賽語詞彙字典及教材

向原住民傳教,必須先學會當地語言,編寫原住民語的天主教教理教材,才能開始。當時基隆、葛瑪蘭、和淡水原住民使用不同的語言,但多通曉馬賽語,西班牙傳教士學習的是馬賽語,也是用馬賽語編寫教材。1627年抵台的阿瑟維多(Francisco de Acevedo)可能是最早編寫當地語言教材的教士。1629年阿瑟維多離台後,接續這項工作的是1631年夏天抵台的艾斯基委神父,和1632年抵台的吉洛斯神父,他們完成了《淡水原住民語詞彙》及《淡水語言教理》,因為年代久遠,教材都已經遺失,非常可惜。


對原住民的傳教工作

西班牙人初佔據基隆時,就遇到一位可能躲避日本對天主教的迫害逃到台灣的天主教徒。這個日本人住在原住民村落中,娶原住民為妻,生了兩個女兒。當西班牙人剛抵達時,這個日本人和其他原住民逃到河岸對面。但他將信奉天主教的西班牙人視為同志,說服原住民跟西班牙人合作。這個日本人請求西班牙人他的女兒施洗,並要求施洗儀式華麗莊重。西班牙人也樂於配合,施洗時以火繩槍放禮炮行軍禮,展示給原住民,讓他們看得目瞪口呆。

當傳教士比較能夠掌握原住民語言,並有簡單的傳教教材後,就進入原住民村落送小禮物,建立友情,開始傳教,並說服原住民讓西班牙人在村中建教堂,讓神父入住村中傳教。史料中記載在淡水的傳教過程最詳細,請參閱《十七世紀西班牙在淡水的殖民統治》一文,此地不再重複。一般來說,原住民孩童可塑性高,學習能力強,比較容易接受天主教,但成人就難以改變信仰。文獻中有一段傳教士如何使成人受洗的記載,很有意思。西門涅思神父去看望一個生病的老人,勸他信教,以得永生,老人埋頭遮耳不願意聽。兩天後神父再去,告訴老人如不信神死後會下地獄,老人有些軟化。西門涅思神父在老人身旁禱告半小時後,奇跡發生,老人點頭,神父當即為他施行洗禮,又多了一位原住民天主教徒。


傳教工作涵蓋的地區

西班牙人據台期間傳教工作主要在基隆、淡水、和三貂角地區進行。北投、汐止、和新莊地區只偶爾前去,沒有積極地展開傳教工作。被馬尼拉認可的五座教堂就在基隆、淡水、和三貂角:1627年認可在和平島服務西班牙人的諸聖堂(Todos Los Santos),1633年認可服務原住民的基隆大巴里(Taparri)聖約翰堂、基隆基毛里(Quimaurri)聖若瑟堂,和淡水散拿(Senar)玫瑰聖母堂,1635年認可的三貂角(Santiago)教堂。有一處在基隆漢人“生意人sangley,即漢人商販”聚居處建了教堂,為服務到台灣尋找商機的馬尼拉天主教華僑商人,但因貿易沒有進展,來訪的菲華人數不多,因此空有教堂,沒有傳教士服務,也沒有被馬尼拉認可。


慈善救濟會,醫院,和神學院

1632年艾斯基委神父回到基隆後,向基隆長官阿而卡拉索(Juan de Alcarazo,1629-1632任台灣長官)募集四千披索,和從馬尼拉募得兩千披索,成立慈善救濟會以建立服務原住民、漢人,和日本僑民的醫院。但工作沒有進展,慈善基金閒置,被軍政府借去週轉。1640年台灣最後一任長官波提洛(Gonzalo Portillo)就任後,道明教會神父就向他催討軍政府欠款,波提洛只好從國王送來的四千披索中,拿出兩千披索還債。醫院雖然沒有成立,但是基隆和淡水都有略通醫藥的軍人或教士,為原住民、漢人、菲律賓華僑,和日本人看診。艾斯基委神父還想設立神學校訓練漢人和日本傳教士,但沒有實現。有記載說,1633年6月左右聖方濟格教會在台灣設立神學院,但沒有留下資料,可能計畫沒有實現。

艾斯基委神父在台灣的貢獻很多,但為了對抗日本對天主教的迫害,冒著風險轉到日本傳教。1633年,艾斯基委和另外兩位神父從基隆搭船到日本途中,漢人船東起了貪念,將三位神父殺害,割下鼻子和耳朵,用鹽醃了送到日本長崎領取巨額獎金。


天主教士調解貿易糾紛

傳播天主教信仰是西班牙拓展殖民地的主要目的之一,如果宗教信仰推廣成功,就能夠凝聚異族,將他們納入西班牙社會。因此除了傳教,神父在殖民地還擔負政治任務,菲律賓的傳教士也兼管教區的政治、司法、文化、教育和經濟事物。在台灣的傳教士並沒有那樣明確的政治任務,但軍政府在司法、貿易、稅收等行政事物出現困難時,就要神父出面協調解決。例如有一艘華人海商船到基隆售貨,西班牙軍政府要抽關稅,但華商不願付,如果要付稅,華商連一匹布也不肯卸下船來,兩方堅持了15天,最後神父介入協調,說服軍政府不抽稅,華商才卸貨下船交易。當時軍政府長官意圖壟斷貿易,限制運貨到基隆的華商或日商只能跟軍政府交易,不准賣貨給其他商人,商人無利可圖,就失去到基隆交易的興趣,天主教士也會將看到的問題反映到馬尼拉。1639年10月,吉洛斯神父去信馬尼拉的道明教會,抱怨此事。


天主教士為原住民做調人

有些神父在原住民心中建立威望後,也為村民調解糾紛。例如一份1632年的報告中記載,有原住民寶貝的珍貴石頭被偷。苦主要每一個鄰居拿一隻箭,請神父決斷誰是小偷。神父雖然認為這是原住民的迷信,但也很高興自己在原住民心目中的崇高地位,樂於協助。甚至有些原住民夫妻吵架,也請神父出面化解。有些西班牙軍人跟原住民女人結婚,有些原住民婦女搬遷到城堡附近居住,兩方有摩擦,就要神父調解。有些神父抱怨這些俗務太多,影響了傳教和靈修,但為了穩固帝國的統治,神父免不了要介入俗務。


天主教士幫忙徵集糧食

在台的西班牙人糧食供應一直依賴馬尼拉船運補給。由於受到天候影響,補給船不能按時抵達的情形一再發生,西班牙人時不時三餐不繼,唯一的辦法就是向原住民購買。當時原住民社會還在自耕自食的階段,沒有大量生產,出售糧食的習慣。雙方爭奪稀有的米糧,西班牙人有火槍,武力上佔上風,但若跟原住民鬧翻,以後日子也不好過,於是經常請神父出面徵糧,跟原住民說好話,安撫情緒。但是,因為糧食被奪,威脅到生存,神父出面也無濟於事。1636年3月就因為強購淡水原住民的米糧,遭到反抗,十多個西班牙人,包括目若神父(Luis Muro,1634-1636駐台)被殺害。這次衝突使得原住民跟西班牙人決裂,一個多月後在夜間突襲淡水河口的城堡,將西班牙人逐出淡水。


天主教士匯報台灣現況和建議未來發展

由於軍政府和傳教士是兩個平行的組織,都受到國王倚重。傳教士對殖民地的觀察和建議,都會經過教會系統上報國王做參考。1632年間在台傳教的艾斯基委神父,和到台灣訪問的阿杜阿特神父(Diego Aduarte)先後上呈了關於台灣的環境、商貿、原住民、和未來發展的建議,給馬尼拉教會轉送西班牙國王。殖民地重大事物決策時軍政府往往邀請傳教士一起商議決定。例如,1642年荷蘭軍兵臨城下,荷蘭人將招降書送進西班牙城堡後,台灣長官波提洛召集軍政重要幹部,和吉洛斯等三位神父一起會商如何應對。由於招降書以拉丁文書寫,因此由一位神父翻譯後,大家一起討論,結論是無力抵抗,舉白旗投降,可見傳教士在軍政上扮演相當重要的角色。


天主教士跟軍政府的矛盾

殖民地中傳教士跟軍政府是國王的左右臂膀,需要合作治理。但因為兩者角色和任務不同,尤其在處理原住民問題上時常有矛盾,甚至導致衝突,吉洛斯神父留下不少相關紀錄。吉洛斯同情台灣原住民,認為他們生活窮困,軍政府不應該對他們徵稅。吉洛斯將原住民跟西班牙人的暴力衝突,歸咎於軍人虐待原住民。吉洛斯想蓋一間棚屋向原住民傳教,台灣司令不願支援勞工,吉洛斯很生氣,當面指責司令,說神和國王派他到台灣最主要目的是拯救土著,而不是貿易,雙方不歡而散。吉洛斯抱怨台灣長官拿了國王的錢,卻作威作福,貪圖享受,不符合神和國王的期待。事後有軍官私下勸告吉洛斯神父,最好維持跟長官的和諧關係,不然長官會以欺負土著來報復神父。

西班牙被荷蘭人逐出台灣後,在馬尼拉審判台灣失陷時菲律賓的總督 Corcuera。吉洛斯神父在法庭上告狀,說1642年荷軍進攻城堡前,波提洛司令有意讓友善的原住民及家眷住進城堡,一起抵抗荷蘭軍。但是當吉洛斯神父帶著一群原住民前來,波提洛長官改變主意,不准他們進入城堡。吉洛斯說,這些被拒絕的土著轉而支持荷蘭軍,是導致西班牙城堡失陷的原因之一。1638年駐台的羅德瑞格神父(Antonio de Ciudad Rodrigo)比吉洛斯神父更強硬,他和台灣總司令帕羅米諾(Pedro Palomino)意見不合,公開將帕羅米諾長官逐出教會,不准他參加彌撒、領聖餐等所有教堂儀式,也拒絕跟帕羅米諾講話。兩人的衝突不能調和,羅德瑞格神父當年就離台。所以軍政府和傳教士有合作,也有衝突,最後要上級出手,甚至要西班牙國王出面裁決。


天主教士的生活辛苦

傳教士生活辛苦,可以以1631-1633年駐台的艾斯基委神父為例。1631年艾斯基委(Jacinto Esquivel)神父剛抵達基隆時,不顧危險,獨自搬到原住民村子居住,建立關係,學習語言,是第一個居住到原住民村落的西班牙教士。他在大巴里(Taparri)原住民村子的屋子在兩座山間,以竹子和茅草搭成,冬天寒風刺骨,夏天不敵酷暑,但他卻認為是神給他修行的好禮物,因此被西班牙人推崇為聖人。艾斯基委有時應邀到對岸的城堡中為西班牙人講道,乘坐原住民駕駛的小船渡海,經常全身濕透,非常狼狽。1632年艾斯基委神父到淡水傳教,在天主教節日,不論晴雨,都要揹負聖像、蠟燭、酒和其他彌撒儀式需用的東西,走半個里格(league,相當800公尺)遠的泥巴路,來往散拿(Senar)原住民村子和西班牙城堡間。

神父不只物質生活條件差,而且待遇不好。1632年11月24日艾斯基委神父留下的紀錄說,淡水神父每個月只有兩卡凡(cavan)的米的收入(兩卡凡米合市價2.5比索Peso,或20里爾real),相當年薪30比索,還要支付教堂所有費用。但根據1636年馬尼拉政府抽稅報告和1637菲律賓檢察官轉呈給國王的信函,1634到1636年間,西班牙駐台人員年薪為:駐台司令1200比索,皇家會計500比索,資深外科醫生300比索,基隆軍中神父300比索,即使步兵也有88比索年薪,道明教會神父年薪應該不會低到只有30比索,還需進一步查證。

神父工作繁多,但有助手,如聖安東尼歐神父(Angelo Cocchi di San Antonio,1627-1632駐台)的助手名西葉拉(Thomas de Sierra)。1642年基隆西班牙人投降荷蘭軍時,被俘的446人中,有兩位神父,吉洛斯(Teodoro Quiros)和洛杉磯(Juan de Los Angeles),一位助手Amanda Acuna,和高達29個傳教士的僕人,可見神父並不是孤軍奮鬥。


傳教的成績

受洗人數可以說是傳教的成績單。在西班牙人留下的紀錄中有不少相關受洗人數記載,但互相不一致,在此列出一些給大家參考。西班牙軍佔據基隆四年後的1630年8月,菲律賓總督報告西班牙國王,台灣原住民已經有三百多人受洗。歷來施洗人數最多的是吉洛斯神父(Teodoro Quiros,1632-1642駐台),1634年天花流行期間,吉洛斯神父在淡水河流域八天為320人施洗,在三貂角五天為141人施洗,在難纏的蛤仔難,八天幫186個六歲以下孩童施洗。當時的台灣司令是羅美洛(Alonso Garcia Romero,1634-1635年駐台)可能是最嚴厲,也最能壓制原住民,也是吉洛斯神父唯一推崇的台灣長官。吉洛斯說,羅美洛在任時,他只帶著兩個原住民少年助手到原住民村落傳教,即使到凶悍的葛瑪蘭地區,也沒有安全顧慮。吉洛斯神父1634年短短二十一天中為647人施洗,應該創下紀錄,但沒有其他西班牙人見証。1634年淡水河流域只有淡水散拿村一座教堂得到馬尼拉認可,受洗的600多原住民是否經過嚴格的考核,值得懷疑。

1636年羅美洛司令(Alonso Garcia Romero)返回馬尼拉後,上報台灣已經有超過1000原住民改信天主教,扣除1634年吉洛斯施洗的600多人,受洗的只有300多原住民,跟1630年8月報給國王的受洗人數一樣,難道1630-1636年間,除了吉洛斯於二十一天期間施洗的人之外,就沒有增加新的天主教徒嗎?可見受洗人數統計相互矛盾,並不可靠。

1636年西班牙在台灣遇到重大挫折,首先淡水原住民突襲城堡,逐出西班牙軍,其次馬尼拉傳出考慮撤出台灣的消息,吉洛斯得知後意志消沉,不再為原住民施洗。史料中還有一段記載說,由於土著將大巴里等五座木造教堂燒毀了,吉洛斯只好在他石頭造的住所的地下室傳教。當時被馬尼拉認可的原住民村教堂一共只有四座,也就是說,所有原住民村的教堂都被燒毀了,可見傳教工作遇到很大的挫折。1636年後馬尼拉駐台的決心動搖,原住民的敵意難以消除,傳教工作挫折多,應該沒有多少收穫。

1637年1月菲律賓總督(Hurtado de Corcuera),在檢討是否維持在台灣的基地的會議中,表示不滿意在台傳教成績。他認為原住民是為了賣魚給西班牙人等經濟利益才表面信教,神父不認真考核,輕易為原住民施洗,總督估計真正信教的不到100人。以吉洛斯二十一天為600多人施洗,在蛤仔難施洗的都是六歲以下的原住民孩童的事實研判,菲律賓總督的質疑的確有道理,十七世紀西班牙在台傳教的效果有限。


傳教遇到的挑戰

西班牙在台只有短短16年,傳教效果有限並不意外,因為到異國傳教必須克服重重障礙,包括語言、風俗習慣、文化隔閡、角色矛盾等,需要多年才能克服障礙,創造有利傳教的環境,至少要一兩代的時間才能看到成績。以台灣經驗來說,由於種族、衣著、風俗習慣的差異,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贏得原住民信任。1632年艾斯基委(Jacinto Esquivel)神父說,原住民十分懼怕和懷疑西班牙人,謠傳神父袋子裡有手銬,要將原住民捕捉送去馬尼拉。原住民問神父他的妻子和孩子在哪裡?神父告訴原住民傳教士既不結婚也沒有財產,原住民不相信,不止一次說艾斯基委是是大騙子。後來神父跟原住民建立關係後,原住民要送神父一個新娘,神父拒絕,甚至不讓婦女進入他的屋子,讓原住民相當不解。文化差異也使得溝通困難。例如,艾斯基委神父告訴原住民天主教復活昇天的觀念,原住民認為神父瘋了。他們說有些受洗了的原住民死了埋在屋子底下,沒有看到那一個去逝的人復活昇天。

由於成人的想法根深蒂固,很難改變,只有在病危時意志比較容易動搖。季門涅思神父(Andres Jimenez,1629年抵台)曾經向一位原住民長老傳教,長老病危時說他熱切希望受洗,但後來病好了,又不願信教了,說要等到快死時才受洗。所以季門涅思神父的結論是,成人比較難以接受基督信仰,重要的是向病危的成人傳教,因為“那時候他們已經不再抗拒”。

受洗原住民的大多是青年和孩童。有記載說,基隆大巴里(Tappari)和基毛里(Quimaurri)的原住民青年和孩童非常熟悉基督福音,每晚在村落教堂十字架前禱告,有些受洗的青年幫忙神父傳教。神父說,孩子們資質很好,自小接受天主教,成長後會成為虔誠的教徒。

西班牙傳教士遇到的另外一個障礙就是角色矛盾。傳播宗教首要條件就是跟原住民建立並維持和諧,甚至融洽的關係。但是傳教士另外一個角色是協助軍政府治理殖民地,時常因此得罪原住民。例如1635年,淡水散拿村(Senar)長老Pila冒犯了西班牙軍人,被逮捕監禁。法葉慈(Francisco Vaez,1626年抵台)神父出面求情,雖然Pila長老被釋放,重獲自由,但散拿人並不領情,不久法葉慈神父就被散拿人殺害。西班牙駐台缺糧也是一個大問題,已如前述,神父協助徵糧,引起原住民不滿,甚至被害,也是傳教工作的一大障礙。


結語

十七世紀時西班牙傳教士對拓展“新世界”疆土的熱情很高,在他們對台傳教的過程中清楚地展現。當時西班牙人已經統治菲律賓五十多年,馬尼拉都市建設已經初具規模,台灣卻是尚待開發,生活條件艱難的異地。但天主教士不畏艱苦,馬尼拉遠征軍登陸台灣時就有教士隨軍前去,短短十六年統治期間有40多位傳教士先後到台灣,居留超過五年的有十多位,甚至有多位神父在台灣殉教。這些教士獻身天主教的熱情和精神可佩。但由於統治時間太短,且天主教士兼負拓展帝國的任務,角色矛盾影響了人們對教士的信任,因此對原住民傳教沒有太傲人的成績。但終究這是天主教首次進入台灣,是台灣開發歷史上的重要事件,值得在史書上記上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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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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