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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8/10 05:00:00瀏覽2495|回應20|推薦109 | |
那日午後的目的地是新竹動物園,有一段時光未訪了,所以興致勃勃上了電聯車後,約莫一小時不到,新竹這座美麗的車站即已出現眼前。
我定神看了看手錶,已是下午兩點,時間有些緊湊,於是在站前搭上一婦人所駕的排班計程車,心想就十分鐘吧,十分鐘後已身處這座可愛的動物園內。未想這女駕駛帶著濃濃江湖味,一邊閒聊,一邊訴苦,一會兒又要起價錢,說好的照錶給價,下車時竟加了十來塊,而且是在距離園區大門甚遠的市集入口給放了下來。 我下車後才發覺地點陌生,這婦人已然駕車走遠。
我在這處人聲鼎沸的臨時市集裡費了大勁,好不容易才找着園區大門。看看已近三點,幾個人連忙走入園區的中心處,試著將記憶裡最美的場景快速定位,並一一巡禮一番。上回來時是冬季,櫻花盛放,寒風襲人,但不減遊興;此番雖暑熱, 然置身園區微風徐徐,松鼠與鷺鳥為伴,鹿羊馬猴模樣可愛,雖猛獸區因整修暫停開放,但暑熱已然消褪一半。轉瞬間距遊園結束時間僅剩十來分鐘了,我們乃循著舊大門的方向移去。
這大門是動物園的一大特色,圓形古典噴池,噴池上有一童子塑像、一企鵝塑像與鴨子塑像,造型含蓄而優雅,討人喜愛。舊大門的兩側則是兩座象頭,造型優美、大器,近看乃純真可愛。這些均是日本時期的手筆,細膩而質佳,經過半個多世紀仍無損它的價值美感。
舊大門現在被設為出口之一,只能走出,窗口未對外售票。我們不捨地出來之後, 卻於眼前看到一部熟悉感特別重的小車,那是一部小小的冰淇淋攤車,攤車孤寂地停在這處偌大的空間裡顯得引人注目。我們趨前一探,啊,這還不只是個攤車,而且是非常舊時光的那種冰淇淋車,攤主是位老婦,這十足意外。
是了,我們的好奇心抖擻。見這車檯方正,約三尺見方,四個邊角各架起一支細鐵柱撐起一個紅白條紋的塑膠小棚,車檯底下裝了兩個輪子,後頭接上半截腳踏車的座椅與後輪,如此組裝成一部簡易型的三輪車,它的動力即是傳統人力。
攤檯擦拭得極乾淨,檯面鋪了一層簡單的白鐵皮。靠近座椅的這側則開了一個大口,大口裡依序齊整地擺了四根圓柱物,看上去是鐵桶又不似鐵桶。它的直徑比之一般桶子要小,約莫15公分未到,細細長長,桶中有桶,裡頭另有個內桶緊貼著外桶。內桶是雪亮白鋼,外桶則壁身斑駁、年代久遠,若有不明究理的,可能會以為這是甚麼實驗室裡的高端科技容器。
我被這四個物件深深吸引。印象裡,兒時曾見過此物,保冷保冰的桶子,桶子裡鎮的即冰涼暢意、懾人心窩的甜蜜冰品,銷魂指數破錶。但此物已然數十載未見, 我竟有幾分朦朧的陌生感,或幾分情怯。
攤主阿嬤歲數不小,談吐不俗,氣質優雅,短髮梳理得簡潔,自然平捲,上身着了件白底點狀的洋裝,看上去舒爽俐落,整體看來是一位溫厚和氣的老者。我問阿嬤桶子裝的可是冰淇淋 ? 老人應聲稱是。我再問阿嬤這桶子應有不少年了吧 ? 老人看看我,笑了笑,比了個手勢,我起初以為是個六字,後來老人說是七,那就是七十年了 ? 她笑了笑又應了聲是,是七十幾年了。
這無疑是令人咋舌的,我很難想像眼前這四桶幾近古文物的圓柱體,直徑不到15公分,長度約莫60公分,桶口用上兒時印象裡那種厚厚圓圓的布包蓋子給蓋上,桶上則吊著一根ㄇ形的拉柄。老人打開一桶,裡頭是花生口味的冰淇淋。再一桶,芋頭口味。第三桶,香草吧。最後一桶,噢 ! 是草莓口味。一旁的女童直拍手叫好。
「要幾枝 ?」 老人左手握了一支餅筒子,右手則握著鏟冰器,笑著等候作勢開挖呢。
「好好 ! 先來兩支啦 ! 」 我已等不及了,比小童還急。
「要哪一款 ? 要用餅筒還是杯子裝 ? 攏係三粒二十。」
我竟然忘了檯車上頭放的兩個大玻璃罐,一個罐子裡裝的是一般餅筒子,另一個罐子裡裝的是脆皮餅筒,而另一頭的小置物桶裡則放了許多小空杯。這玻璃罐看上去實在美,擦得雪亮,肌理透白,煞是好看,我當場是愣了愣,後來是老人的追問給回了神。
「來來 ! 小朋友先 ! 」 我讓童子先品嚐她的脆皮冰,接著幾個人陸陸續續人手一支,就這般在舊大門前舔食起幸福的古早味。
「歐巴桑,阿您今年幾歲 ? 」 我問得有點兒失態。
「八十三囉。」 老人答得有些猶豫。
「價骨力,當作運動吧 ? 」
「加減運動,加減賣。好呷麼 ? 」她這次答得篤定,似同意我的看法。
「讚 ! 實在讚 ! 真好呷 ! 」 我此刻的感動是難以言喻的。
舉著冰筒,我往後退了十來步遠,再轉身向前細細看著這部古董攤車,那種僅有在舊照片紀錄裡的畫面,此刻竟是活生生重現在我眼下,在動物園舊大門的時光迴旋裡。
食罷手上這支冰淇淋,緊接著我又買了一支。夏日裡的意猶未盡是美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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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