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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9/14 14:49:39瀏覽1033|回應0|推薦18 | |
前言 本篇訪談,對象是我在上海交流期間認識的一位男孩子。上海是中國的縮影,貧富差距的距離,在上海能夠深刻的體現。然而,生命的發軔有如小草在夾縫中求生存。中國確實充滿機會,但沒有旺盛生命力的人,即使在飽含營養的原野,也無法在蔓草間找到最舒適的位置。 在痛苦中,我們得咬牙前進,不然還能怎麼辦?這篇訪談,希望能激勵茫然的,痛苦著的你們。
◎ 專業/年級:上海市醫藥學校/製藥/現就讀上海師範大學夜大本科
§ 訪談實錄(提問者為作者,以下簡稱「我」;受訪者簡稱「佳佳」): 我:為什麼你喜歡騎摩托車?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的,有什麼契機嗎? 我記憶猶新的是有一次實驗課,做2種溶劑,一位同學不小心把一個溶劑掉進了另一個溶劑,瞬間沸騰溶液溢出,整個實驗室濃煙滾滾,刺鼻的味道,還好大家都比較鎮定,沒有一擁而逃,而我的那位同學也沒受傷,不過現在想想還是心有餘悸。 生命對我而言「既脆弱又頑強」,既然活在當下就要對當下的每一分鐘都認真對待。 我:你自己怎麼看待生命? 簡單說,有些事放在心裡很久,想想現在說出來或許會好受些。 其實好多同齡人都說80後出生的小孩,生活不像上一代那麼艱辛,這個說法並不能代表所有80後。88年我出生,8斤4兩小胖娃娃,全家人都很開心。然而一個月後查出先天性腎功能不全和白血病,醫生說我活不長,讓我媽再生一個。 那個時代計劃生育很嚴格,我媽生了我,後來還生了一個弟弟。我一直在ICU的玻璃房,度過了很長一段的時間,我相信是偉大的母愛,媽媽硬是求著醫生把我拉了回來。我一直沒明白一件事,白血病應該是看不好的,至於我現在為什麼好了,始終是個謎。或許當時還太小,唯一記得的是媽媽問我,「佳佳,媽媽再生個小弟弟或者妹妹好麼?」我當時直接回答:「好的!以後可以一起玩。」於是,我之後便有了個弟弟。 好景不長,在我小學2年級的時候胃大出血,這個事情我到現在記憶猶新。我休學1年,剛進醫院的時候吊血袋,掉了4袋之後每天掉鹽水和營養液,不能吃任何東西包括水,早上一次晚上一次,持續了半年多。醫生和我母親說小孩子好好注意身體安全,還說只要能過了發育期,大多數毛病有可能痊癒。所以在小學和初中時體育,我都是免修考試的,到初三開始我才上的體育課。或許是因為我的毛病,我父親那時自己辭掉了化工廠的工作,導致他到今天退休都一直在街道做社區保安,一直拿著上海最低的工資。或許這也是他不喜歡我,而喜歡我弟弟的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我母親則要負起撐起這個家的更多責任。 母親是以前上海煙糖集團一家店的普通營業員,本來我的家庭就不富裕,因為弟弟的出生更加艱苦。我弟弟出生後,我父親對他十分寵愛,我就被扔在一邊,只要我做事和學習,稍一不如他意,就免不了一頓竹筍敲肉。這算是輕的了,後來打我的工具也漸漸隨年齡增長而變得五花八門,皮帶、釣魚的細竹竿,還有裡面是銅絲,外面用塑膠包著像電線,但是比電線粗,大概和7、8根電線包在一起那麼粗細的鞭子。 被打的次數,我真記不清了,唯一記得的是父親打我一次,我就寫一篇日記,以前一本黑色硬面抄都寫完還不夠,另一本也寫了差不多有1半。我被吊起來打過,被綁在床上打過。初二時被打的上課座都沒辦法坐,有男同學好奇,下課撩我衣服看到整個背全是被打的紫一條、紅一條的杠杠。被打的部位當然也包括屁股,最嚴重時,我的大腿和手肘都被我父親打出血才停手。最離譜的一次理由,現在想想真的很搞笑,父親在冰箱上放了一瓶易開罐的雪碧,現在來說也就掉在地上可能都沒人會撿的兩元錢。我無意間看到那罐飲料,拿了喝掉,父親回來後看到就發火說誰讓你喝的,也不說一聲,晚上我就被他劈裡啪啦打了一頓。 那段日子,我平時不僅要上學,空了還要帶著弟弟,晚上吃完飯,父親會帶我把我們社區和隔壁社區的垃圾桶翻一遍,拾點廢瓶子和紙頭之類的,雙休日則要陪我父親在社區裡面騎三輪車收廢品、整理報紙、踩瓶子和罐子、點數子、分類廢塑膠和鐵等等。下午把它們整理好,趁著父親去廢品站的時間,我在家做作業,順便看著弟弟。那時我十二、三歲,弟弟則六、七歲.到傍晚五點我就要開始淘米,燒飯燒菜。 每次父親打我後,晚上睡覺我都會在被子裡哭,我就在想我為什麼生在這個家庭,為什麼當初生病時沒死掉,我活成這個樣子到底是為什麼、好幾次我都想吞一大堆的藥一口吃了就解放了。那時候唯一想的就是快點死,好像生命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母親下班多已九點多,所以每次都是父親打完我之後,母親才回來,看到我的慘狀也沒辦法,因為打都打完了。那時候家裡吵的最多的或許就是母親的那幾句話,「你怎麼老打老大。他有什麼罪?親生的都這樣,不喜歡索性打死他算了!」 一晃眼,初三準備畢業考,父親或許感覺我長大了,或許會和他反抗,便不再打我。母親對我說,「佳佳你身體不好,不然就讀醫吧!你姊就讀了醫藥學校,現在蠻好。」我便考進了上海市醫藥學校,學校在浦東,我住在普陀區,每天坐車三小時,記得那時上海才造了兩條地鐵,1號線和2號線。我母親每個月只能給我坐車和學校午飯的錢每天2部公車4元來回8元,一個月160元飯錢,一頓4元,一個月80元,合計240元。母親總是多給我1個整數250元,她說,「如果放學晚了,就買兩個包子吃也好,你有胃病要自己注意。」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零花錢,或許它和我無緣吧! 進入學校第一年,當上了宣傳委員。第一次做中隊長有些許小激動,後來又加入學生會外聯部。第二年我戀愛了,那年遇到她,但可能是時間不對,不然我應該會和她結婚。對我生命而言,這是一個很大的轉折,她不是我們班的,而是18班的,我是23班,其實當時以我的條件,根本沒想過會戀愛。當時她追的我,冬天幫我織了一條圍巾,我很感動,我和她說了我家庭條件不好,她卻沒嫌棄我,而是很認真的說,「我喜歡的是你,而不是你的家庭條件。」或許這也就是以前學生時代的真感情吧!我英語不好,她數學不好,我們相互學習。她不懂的問我,我不懂的問她。 那時幾乎同學們都有手機了,我還沒有,我便開始想辦法打工,掙一些我們平時的小開銷。在此要感謝下我初中的同學,他把我介紹到了棒約翰披薩店裡打工,做披薩,這是我的第一份兼職。那年我離拿身份證還有三個月,於是我便每天早上五點起床,幫她買好早飯,到她家門口等她一起上學。中午吃完飯,我們便一起去圖書館看書學習,晚上放學相互等下課。我送她回家後,便趕去西郊百聯的披薩店裡工作,我是星期二和四,這兩天工作到晚上十點關門,打掃衛生,全部弄好後,大抵在十一點回家。碰上雙休日就做全天,這樣做了幾個月。 終於,在母親補貼了我一點錢的幫助下,我買了第一台手機諾基亞。那時我的戀愛離不開路邊攤,要不就是逛逛西宮。第一次約會,還是她請我吃的飯,一碗豬排麵,11元,2人22元,可是我身上加起來的家當只有3元。第一次她請我喝珍珠奶茶,第一次她帶我去KTV唱歌。如果不是她,我估計畢業時我都不知道珍珠奶茶的味道,不知道還有唱歌的地方叫KTV。 有一天,我們牽著手走在世紀大道,看著星星,我們說,「要是能一直這樣走下去就好了。」或許真的是遇到的時間不對,一年後我們分手了,她說我們性格不合,雖然知道是我不對,我卻放不下她。今年她結婚了,借此機會我想祝福她幸福的生活下去。 分手後,我覺得生命再次失去了意義,也許是年輕,想法單純,畢業了我想繼續讀下去。家裡的家長們都勸我,「你家裡條件不好不要讀書了,上班去減輕家裡的負擔。」確實弟弟在上初中後,開銷不小。 心灰意冷的我,敗在了家庭條件和感情上的我,索性北漂,一個人在北京待了一年。07年去,08年奧運會結束後回到上海。我學習到,「讓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學習或許是最好的生命經驗。」對於生命的看法也有了本質的區別,放任過、經歷了,從中學習一些人生的道理,「你不是為任何人而活,你只是你自己,要為未來的自己努力。」 回到上海,我一邊工作,一邊自己供自己讀完大專,現在則在讀本科。我的目標是希望畢業後把學位證考取,跟著考碩士。現在生命對我而言,就是對自己負責,為將來負責,因為你無法控制生死。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你無法控制生命,但你能控制自己。過往不管是好也好,不好也罷,都過去了,重要的是未來。對我而言,未來就是我的生命的全部。 我:記得你在咖啡店打工,我還記得我在上海喝了好多次你煮的咖啡,為什麼選擇咖啡店? 我:就你所知,上海喝咖啡的族群有什麼樣的特色? 我:在上海長大,你熟悉的童年生活是一個什麼樣的風貌呢? 我:你的夢想是什麼?你認為實踐夢想最重要的要素是什麼? 我:近幾年經常往大陸跑,有時聽朋友說「男孩子娶妻要有房」,確實如此嗎?這對年輕人是否造成很大的壓力? 我舉個例子,我和父母弟弟住在中環邊,老式六層樓的公房,因為房子小,30多平米,這樣一套大概價值120萬左右。中環的另一邊,梅川路上新公房,2室的一套房子在400萬左右,3室的一套房子在600萬左右。當然房價還在漲,算算我們的工資,從07年我進社會到現在,大陸平均每年工資漲幅150元左右,工薪層的工資這兩年在3000-4000元,不吃不喝六十年,加上房價的增長速度比工資的增幅比例來算,肯定還是買不起,如果說買房沒壓力,肯定是自己騙自己。 我:你有迷惘的時候嗎?為了什麼而迷惘?又如何處理迷惘? 我:如果有機會,你會離開上海到其他地方生活嗎?如果會,為什麼是那個地方,又為什麼離開?如果不會,又為什麼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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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事評論|兩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