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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手札】繆斯,不是繆「私」
2014/06/04 19:33:05瀏覽682|回應0|推薦23


去年在上海,剛好遇到日本攝影師荒木精惟的攝影展。荒木精惟的作品早已成為攝影史的傳奇,攝影人意圖模仿與超越的里程碑。
那場攝影展,主要的展覽內容是許多張出自荒木經惟之手,對他妻子陽子的許多張照片。那些照片算是生活照嗎?如此平實,甚至到了可以說是平凡的程度。從單一的照片很難說明作品本身的力量,但當我們審視一系列的作品後,關於陽子——正確說是荒木經惟心中的陽子,其面目才逐漸清晰起來。
跟我一起看展的朋友,有男有女,我問他們:「你覺得陽子美嗎?」
 
陽子不是典型的,我們在報章雜誌或網路外拍照片上,會見到的那種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美女。她的面容有些平板,眼神不甚銳利,彷彿處於一種半清醒的狀態。陽子的身材是那麼瘦弱,特別是在病榻中,有如一根隨時可能被折斷的蘆葦。感受到的並非一種很強的生命力,而是生命走到末期,等待命運吹響最後號角,同時又不輕易討饒的囈語。
不知怎麼,我想起一位朋友家養的狗。那是一條老狗,在經歷三次車禍後,牠已經半身癱瘓,大小便失禁。我感受不到那條狗的眼神有著等死的茫然,但也見不到對生命的希望,活著對牠來說不是隨時都能放棄的小事,對明天卻也沒有什麼更多想像與盼望。
拍攝陽子那樣的女人是不容易的,對於一位真正的攝影人來說。
 
我在大陸認識一位緬甸僑生,她知道我很喜歡攝影,也看了我一些作品。她有次跟我說:「學長,你應該來緬甸攝影,我們街上很多老人、乞丐和僧侶,還有頹圮的屋舍與貧窮的社區,你應該會很喜歡。」
她沒有別的意思,但我聽完心裡五味雜陳。儘管「有故事的人」看起來是那麼誘人,讓人忍不住想要拿起相機,喀嚓喀嚓的按下快門,拍下各種苦難的畫面。就像米開朗基羅的雕塑「哀悼基督」,耶穌倒在瑪利亞懷中,一身飽受摧殘的肉體,在為人們奉獻生命的最後,一位母親竟能抱起他,就像耶穌剛出生時那樣。那不是一個健康的場景,因為成年的耶穌,理當無法被母親輕易擁在懷裡,那病態的虛弱,對瑪利亞來說,擁抱的不只是兒子,更是無盡的傷痛。
「哀悼基督」是很美的作品,但我們平常對著那些有故事的人拍攝的作品,具有同樣的美嗎?我曾說過,美不是,也不該出於掠奪。美不該只是滿足一個人的好奇心,創作作為人類活動是複雜的,是私慾與道德感的戰爭。所以攝影很難,攝影有代價。在拍攝一個對象之前,我們所構想的畫面,以及我們所要面對的責難,都應該牢牢的放在我們的心中。
藝術的價值儘管不能輕易被人們了解,但也不應該無限上綱為自己恣意妄為的藉口。尊重是很難的,特別是在某些作品中,尊重與創作得到平衡。有時我們放棄一些鏡頭的捕捉,或許會後悔幾天,但比起因為一時腦熱,後悔一輩子好得多。
陽子在荒木經惟的鏡頭下很美,因為他愛她,她也愛他。她不屬於某一種形式,所以美。這就是為什麼有些人拍的肉體引人遐思,卻引發不了深沈的美感感受。能夠輕易被更肉感與曲線玲瓏的照片取代,卻沒有辦法留下更多迴盪於心底,而非感官刺激的淡麗。
 
( 興趣嗜好攝影寫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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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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