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總是有名的鐵人，無論幾點發郵件給他，他都會半個小時內回覆。

許多人奮鬥的目標是移民，三年前馮總把老婆、孩子都送到加拿大，大家都以為他會接著過去。

誰知道老婆、孩子一走，馮總整個人更顯得容光煥發，他說老婆孩子不在，在家工作終於不怕有人抗議。

購物節後，馮總主推的智能家居碰到通路商內鬥，一堆貨物發不出去，或是不能如期交貨，客服被買家投訴的電話打到神經衰弱，大量退貨退款的壓力，讓他忙得不可開交。

好不容易危機解除，才說要慰勞公司上下，放大家半天假，馮總就在辦公室因為難以忍受的腹痛，被緊急送醫。

在醫院做了一整天的身體檢查，排除各種生理疾病，醫生對躺在病床，手上握著手機的馮總，建議他去看心理諮詢師。

馮總聽了之後，考慮了一會兒，他確實想看心理諮詢師，但不是因為覺得自己心理有問題，而是美國的合作夥伴提過他們都有長期的心理諮詢師，馮總覺得這或許是一個跟他們找話題的機會。

在醫院躺了兩天，蓄積能量準備衝刺的馮總，一到公司就看見桌上擺著小何的辭呈。

比起自己生病，小何的辭呈讓馮總更加反應不及。

小何是公司的產品總監，二十五歲就從美國頂尖大學博士畢業，待過全球最知名的互聯網公司、工業設計品牌。一回國被馮總重金延攬，打造下世代的智能家居。

「是我給的薪水不夠嗎？」、「是不是艾倫挖你？」、「你要回美國嗎？」一連串的問題在馮總的腦海飄過。

但馮總得到的答案，簡單的殘酷。

「我的孩子出生了，我想換個能照顧他的工作。」

「你老婆不能照顧孩子嗎？」

「我老婆白天也要工作，而且我認為照顧孩子是兩個人的事。」

「你知道現在離開，之後公司上市，按照合約我可以完全不給你股份。」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小何看著神情憤怒中帶著難過的馮總，淡淡地說：

「您是我看過最成功的人，但是無論聖誕節或其他日子，您都是一個人過。雖然您有孩子，但孩子的生日禮物是秘書幫您定的。也許我在這裡也會有一個成功的生涯，但……我不想活得那麼孤獨。」

小何離開當天，馮總預約了人生第一次的諮詢。

§ 快樂是絕對的，還是相對的？

今天有個新聞，說上海二手房房價崩了，一套1100萬的二手房，降了200萬還沒人要。底下評論都在說，「他們缺的不是那200萬，是剩下的900萬」。

現代社會基本是享樂主義當道，享樂主義的特徵就是交換。

社會學家G. Homans提出「社會交換理論」，他認為人天生是享樂主義的動物。為了獲得快樂，遠離痛苦，人們會通過交換行為，達到自身的目的。

比如為了得到物質的快樂，酗酒者花錢去買酒。有人為了買iphone，不惜用身體去換取金錢。

有些快樂則是非物質的，比如一位缺乏安全感的孩子，通過對父母無條件的服從，好換取父母認同的小眼神。或者一位渴望被讚揚的員工，他用了非法手段好得到嘉許。

也就是在這樣的前提下，當一個人想要換取所欲求的東西，卻得不到的時候，他就會不快樂。甚至感到被懲罰，或是被侵犯。

但有些思想家認為快樂不該是交換，因為交換得到的快樂永遠是相對的，不可能有真正的滿足。因為交換的機制，使得快樂必須與他人進行互動，那麼就會受到外界事務的干擾。

畢竟交換，一般得在雙方同意的情況下進行。

比方說，如果一個女人認為婚姻的目的是換取下半生無憂的生活，而不是愛情。那麼她可能會選擇經濟實力強勁的男性，遏止自己內心的某些其他需要。

李澤楷跟梁洛施，兩人生了三個孩子，沒有結婚。但他們是不是各取所需呢？

§ 快樂來自我們心中

另一方面，哲學家如蘇格拉底，就認為真正的快樂應該是長久的，就像心靈的平靜，不受外界的干擾。

有些人就在追求這一份極致，希望能獲得永恆的快樂。

但這也不容易，因為我們很難知道，那一刻的頓悟會在什麼時候實現。

我想起達摩祖師的故事。

達摩來到中原，有位叫神光的僧人想要求法，在達摩面壁的洞外忍受風雪，但達摩聽見他的願望，回絕了他。

神光為了展現自己的決心，自斷左臂，達摩才和他面談。

到這個階段，可以說神光還處在「交換」的念頭，他認為有所犧牲才能換取寶藏，這離悟道還有很大的距離，只能說他的決心感動了達摩。

斷臂後的神光跟著達摩修煉，始終無法得道。

但光是感動達摩還不夠，悟道靠的是自己。

有一次，神光問達摩：「如何才能安心？」

達摩問：「這個不難，你把你的心交給我，我幫你安。」

達摩的回答讓神光一下子醒悟過來，佛性人人皆有，沒有人能幫自己安，只有自己打磨，佛性才能顯現。

就像某些人為什麼放下別人眼中的榮華富貴，去過看來簡樸，乃至於簡陋的生活。

背後的道理，就在於他們跳脫了「交換快樂」的想法。

如神光頓悟，人的焦慮、不安、恐懼等心理，那種感受是內在的，而不是實在的。

斷臂就像交換，但假設斷臂竟能成佛，成佛哪能超脫？

就像中世紀一度教會賣起贖罪卷，花錢就能贖罪，這真能贖罪嗎？

神光放棄了交換的念頭，回頭向自己求，這才得道。

§ 真正的快樂，真實的自己

有些人來到上海工作，見上海房價那麼高，又見各種花費厲害，於是他很開始焦慮，怕自己怎麼努力都得不到這些東西。

但問題是，得到這些東西是為了讓自己開心，還是化解焦慮？

得到這些東西，就能得到快樂嗎？

當某些人對別人介紹自己，說的是自己有房子，開什麼車，什麼學歷，賺多少錢……試問這個人的本質是什麼？

所謂本質，就是一個人拿掉他擁有的房、車、錢、頭銜等東西，他還剩下什麼？他能怎麼介紹自己？還是少了這些，這個人就一無是處？

當某些人認為自己結不了婚，是因為父母沒錢給自己買房。

與此同時，有些人沒房沒車，卻有人願意跟他結婚。

差別在哪裡？前者認為關鍵是身外之物，但真正喜歡一個人，往往就能看見這人的閃光點，那個閃光點不需要條件交換。

而最美好的愛情，往往就在於互相看見對方閃光點的兩個人。

當然這得在一定條件之下，如果閃光點的道理，是指一個人什麼也不夠用幹，那又本末倒置。

終究閃光點是來自，當我們做真實的自我時，我們所迸發出來的光彩。

就像校園裡專心打球的籃球選手，他們受歡迎，就在於他們認真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時，所自然散發的能量。

或者就像前幾年結婚退隱的李孝利，當她嫁給外貌平凡的李尚順，大眾為之嘩然。

但李孝利說，「跟老公比，我除了好看，還有什麼呢？」

在藝能圈闖蕩多年，李孝利看過的俊男，被追求過的有錢老闆比比皆是。

更何況李孝利賺到的錢，早已多到花不完。

李尚順是個才華洋溢的導演，如果李尚順當初為了吸引李孝利，把心思花在打扮，灑鈔票。也許反而錯過李孝利，因為她將看不到李尚順的閃光點，而那才是真正吸引她的地方。

§ 結語：實現自我，就是最好的代價

辛巴威因為金融危機，只好不斷印鈔票，結果創造了百萬一張的紙鈔，但辛巴威的貨幣依舊不值幾個錢。

相反地，有些貨幣在市場上很強勁，就像美元，因為印美元的政府被人信賴。

你想成為前者，還是後者？

某些快樂，靠的是交換，但真正長久的快樂，靠的是提昇自己的價值。並且這個提昇不是評估市場，而是專注的打磨自己的特質。

那麼，無論是跟他人，或是跟自己的關係，相對的也就不存在簡單的交換。

感情不好的夫妻，往往有一個特徵，開始什麼都要談條件，什麼都開始計較，為換取最大利益談判，不斷消磨彼此的感情，只剩下利益。

因此真正的快樂，具備的是「合作」。

就像和諧的伴侶關係，沒有人會特別勞累，就像徐志摩為了滿足陸小曼，疲憊的到處兼課工作，把自己累死。

當我們想要獲得內心的快樂，我們也需要跟自己合作，而不是跟自己談判，跟自己內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