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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第十四 漢紀六
2016/10/04 00:22:48瀏覽30|回應0|推薦0

資治通鑑卷第十四

漢紀 六

太宗孝文皇帝 中

前三年 甲子 西元前一七七年

1冬,十月,丁酉晦,日有食之。

2十一月,丁卯晦,日有食之。

肥狗:兩次日食相差一個月,不太可能會有這種狀況。

3詔曰:「前遣列侯之國,或辭未行。丞相,朕之所重,其為朕率列侯之國!」

十二月,免丞相勃,遣就國。乙亥,以太尉灌嬰為丞相;罷太尉官,屬丞相。

4夏,四月,城陽景王薨。

5初,趙王獻美人於高祖,得幸,有娠。及貫高事發,美人亦坐繫河內。美人母弟趙兼辟陽侯審食其呂后呂后妬,弗肯白。美人已生子,,即自殺。吏奉其子詣上,上悔,名之曰,令呂后母之,而葬其母真定。後封淮南王

恚:怨恨。

肥狗:找大老婆幫小老婆辯白,這跟本是所託非人啊。

淮南王蚤失母,常附呂后,故孝惠呂后時得無患;而常心怨辟陽侯,以為不強爭之於呂后,使其母恨而死也。及帝即位,淮南王自以最親,驕蹇,數不奉法;上常寬假之。是歲,入朝,從上入苑囿獵,與上同車,常謂上「大兄」。王有材,力能扛鼎。乃往見辟陽侯,自袖鐵椎椎辟陽侯,令從者魏敬剄之;馳走闕下,肉袒謝罪。帝傷其志為親,故赦弗治。當是時,薄太后及太子、諸大臣皆憚淮南王淮南王以此,歸國益驕恣,出入稱警蹕,稱制擬於天子。袁盎諫曰:「諸侯太驕,必生患。」上不聽。

驕蹇:傲慢不服從。

肥狗:鄭伯克段于鄢的翻版。

6五月,匈奴右賢王入居河南地,侵盜上郡保塞蠻夷,殺略人民。上幸甘泉。遣丞相灌嬰發車騎八萬五千,詣高奴擊右賢王;發中尉材官屬衛將軍,軍長安。右賢王走出塞。

保塞蠻夷:居邊守塞的部族

7上自甘泉高奴,因幸太原,見故羣臣,皆賜之;復晉陽中都民三歲租。留游太原十餘日。

8初,大臣之誅諸也,朱虛侯功尤大,大臣許盡以地王朱虛侯,盡以地王東牟侯。及帝立,聞朱虛東牟之初欲立齊王,故其功,及王諸子,乃割二郡以王之。興居自以失職奪功,頗怏怏;聞帝幸太原,以為天子且自擊,遂發兵反。帝聞之,罷丞相及行兵皆歸長安,以棘蒲侯柴武為大將軍,將四將軍、十萬眾擊之;祁侯繒賀為將軍,軍滎陽

秋,七月,上自太原長安。詔:「濟北吏民,兵未至先自定及以軍城邑降者,皆赦之,復官爵;與王興居去來者,赦之。」

八月,濟北王興居兵敗,自殺。

絀:貶退,貶抑。 失職奪功:失去王位,功勞被貶抑侵奪。  行兵:前往攻擊匈奴的軍隊。  去來者:離開叛軍而來歸降者。

9初,南陽張釋之為騎郎,十年不得調,欲免歸。袁盎知其賢而薦之,為謁者僕射。

釋之從行,登虎圈,上問上林尉諸禽獸簿。十餘問;尉左右視,盡不能對。虎圈嗇夫從旁代尉對。上所問禽獸簿甚悉,欲以觀其能;口對響應,無窮者。帝曰:「吏不當若是邪!尉無賴。」乃詔釋之拜嗇夫為上林令。

釋之久之前,曰:「陛下以絳侯周勃何如人也?」上曰:「長者也。」又復問:「東陽侯張相如何如人也?」上復曰:「長者。」釋之曰:「夫絳侯東陽侯稱為長者,此兩人言事曾不能出口,豈效此嗇夫喋喋利口捷哉!且以任刀筆之吏,爭以亟疾苛察相高,其敝,徒文具而無實,不聞其過,陵遲至於土崩。今陛下以嗇夫口辨而超遷之,臣恐天下隨風而,爭為口辯而無其實。夫下之化上疾於景響,舉錯不可不審也!」帝曰:「善!」乃不拜嗇夫。

上就車,召釋之參乘。徐行,問釋之之敝,具以質言。至宮,上拜釋之為公車令。

諸禽獸簿:簿記在案的禽獸數量。 無賴:不可靠;指上林尉的才能無足恃賴。  靡:順勢倒下;此指跟著仿效。  下之化上:下屬受高屬的轉化。  疾於景響:比如影隨形,如響應聲還快。

頃之,太子與梁王共車入朝,不下司馬門。於是釋之追止太子、梁王,無得入殿門,遂劾「不下公門,不敬。」奏之。薄太后聞之;帝免冠,謝教兒子不謹。薄太后乃使使承詔赦太子、梁王,然後得入。帝由是奇釋之,拜為中大夫;頃之,至中郎將。

從行至霸陵,上謂羣臣曰:「嗟呼!以北山石為椁,用紵絮斮陳漆其間,豈可動哉!」左右皆曰:「善!」釋之曰:「使其中有可欲者,雖錮南山猶有隙;使其中無可欲者,雖無石槨,又何戚焉!」帝稱善。

紵絮斮陳漆其間:將麻綿切碎填充,再用漆黏合。

是歲,釋之為廷尉。上行出中渭橋,有一人從橋下走,乘輿馬驚;於是使騎捕之,屬廷尉。釋之:「此人犯蹕,當罰金。」上怒曰:「此人親驚吾馬;馬賴和柔,令他馬,固不敗傷我乎!而廷尉乃當之罰金!」釋之曰:「法者,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是;更重之,是法不信於民也。且方其時,上使使誅之則已。今已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壹傾,天下用法皆為之輕重,民安所錯其手足!唯陛下察之!」上良久曰:「廷尉當是也。」

當:判決。

其後人有盜高廟坐前玉環,得;帝怒,下廷尉治。釋之按「盜宗廟服御物者」為奏當:棄市。上大怒曰:「人無道,乃盜先帝器!吾屬廷尉者,欲致之族;而君以法奏之,非吾所以承宗廟意也。」釋之免冠頓首謝曰:「法如是,是也。且罪等,然以逆順為差。今盜宗廟器而族之,有如萬分一,假令愚民取長陵一抔土,陛下且何以加其法乎?」帝乃白太后許之。

共:同「恭」

 

四年 乙丑 西元前一七六年

1冬,十二月,穎陰懿侯灌嬰薨。

2春,正月,甲午,以御史大夫陽武張蒼為丞相。好書,博聞,尤律曆。

邃:精通。

3上召河東季布,欲以為御史大夫。有言其勇、使酒、難近者;至,留邸一月,見罷季布因進曰:「臣無功竊寵,待罪河東,陛下無故召臣,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今臣至,無所受事,罷去,此人必有毀臣者。夫陛下以一人之譽而召臣,以一人之毀而去臣,臣恐天下有識聞之,有以陛下之淺深也!」上默然,慚,良久曰:「河東,吾股肱郡,故特召君耳。」

見罷:召見後即罷令還郡。 闚:觀察。  淺深:指漢文帝的才能。

4上議以賈誼任公卿之位。大臣多短之曰:「洛陽之人,年才初學,專欲擅權,紛亂諸事。」於是天子後亦疏之,不用其議,以為長沙王太傅。

5絳侯周勃既就國,每河東守、尉行縣至自畏恐誅,常被甲,令家人持兵以見之。其後人有上書告欲反,下廷尉;廷尉逮捕,治之。恐,不知置辭;吏稍侵辱之。以千金與獄吏,獄吏乃書背示之曰:「以公主為證。」

公主者,帝女也,太子勝之尚之。薄太后亦以為無反事。帝朝太后,太后以冒絮帝曰:「絳侯始誅諸皇帝璽,將兵於北軍;不以此時反,今居一小縣,顧欲反邪!」帝既見絳侯獄辭,乃謝曰:「吏方驗而出之。」於是使使持節赦絳侯,復爵邑。絳侯既出,曰:「吾嘗將百萬軍,然安知獄吏之貴乎!」

牘:木簡,此指獄吏的文書。 提:丟擲。  綰:繫。

肥狗:誅殺諸呂時不反,不代表未來就不會造反。漢文帝劉恆較仁慈,若遇上漢武帝劉徹這種皇帝,先殺以絕後患。

6顧成廟

肥狗:顧成廟是漢文帝劉恆在世時替自己所建立的宗廟。因為宗廟規格不大,興建的很快,所以取名為顧成,意指就像回頭看一樣快就完成。

 

五年 丙寅 西元前一七五年

1春,二月,地震。

2初,用半兩錢,高祖嫌其重,難用,更鑄莢錢。於是物價騰踊,米至石萬錢。

夏,四月,更造四銖錢;除盜鑄錢令,使民間得自鑄。

騰踊;物價暴漲。

肥狗:秦半兩錢,重量如同名稱。莢錢形如榆莢,重一銖。因為莢錢太輕,幣值大貶,物價上揚。而四銖錢的重量為四銖,但錢幣上卻鑄有半兩,也就是說以四銖錢雖重量不足半兩,但政府視同半兩。這並沒有關係,如同現代紙幣,只要政府背書,幣值就可以穩定。但漢文帝卻讓民間可以自行鑄幣,這等於讓大量劣值錢幣在民間流通,會造成百姓不信認貨幣,讓貨幣快速貶值。

賈誼諫曰:「法使天下公得雇租鑄銅、錫為錢;敢雜以鉛、鐵為他巧者,其罪黥。然鑄錢之情,非殽雜為巧,則不可得贏;而殽之甚微,為利甚厚。夫事有召禍而法有起姦;今令細民人操造幣之勢,各隱屏而鑄作,因欲禁其厚利微姦,雖黥罪日報,其勢不止。乃者,民人抵罪多者一縣百數,及吏之所疑搒笞奔走者甚眾。夫縣法以誘民使入陷阱,孰多於此!又民用錢,郡縣不同:或用輕錢,百加若干;或用重錢,平稱不受。法錢不立:吏急而壹之乎?則大為煩苛而力不能勝;縱而弗乎?則市肆異用,錢文大亂;苟非其術何鄉而可哉!今農事棄捐而采銅者日蕃,釋其耒耨,治鎔炊炭;姦錢日多,五穀不為多。善人而為姦邪,愿民陷而之刑戮;刑戮將甚不詳,柰何而忽!國知患此,吏議必曰『禁之』。禁之不得其術,其傷必大。令禁鑄錢,則錢必重;重則其利深,盜鑄如雲而起,棄市之罪又不足以禁矣。姦數不勝而法禁數潰,銅使之然也。銅布於天下,其為禍博矣,故不如收之。」

賈山亦上書諫,以為:「錢者,亡用器也,而可以易富貴。富貴者,人主之操柄也;令民為之,是與人主共操柄,不可長也。」上不聽。

殽雜:混雜不清;殽,摻雜。 殽之甚微:在銅幣中混雜鉛、鐵的成本很低。召禍:引起禍害。  起姦:導致犯罪。  縣法:懸法,即公佈法令。  呵:呵責。  苟非其術,何鄉而可哉:若用錯方法,就會出現政策方向不明。  怵:受引誘。  愿民:忠厚的百姓。

是時,太中大夫鄧通方寵幸,上欲其富,賜之嚴道銅山。使鑄錢。吳王豫章銅山,招致天下亡命者以鑄錢;東煮海水為鹽;以故無賦而國用饒足。於是錢布天下。

3初,帝分為二國,立皇子代王太原王。是歲,徒代王淮陽王;以太原王代王,盡得故地。

 

六年 丁卯 西元前一七四年

1冬,十月,桃、李華。

2淮南厲王自作法令行於其國,逐所置吏,請自置二千石;帝曲意從之。又擅刑殺不辜及爵人至關內侯;數上書不遜順。帝自切責之,乃令薄昭與書諭之,引代頃王濟北王興居以為儆戒。

二千石:漢各王國自相至內史、中尉皆吏二千石,由漢中央派命。 重:難。  風:婉言勸諫。

王不說,令大夫、士伍開章等七十人與棘蒲侯柴武太子謀以輦車四十乘反谷口;令人使閩越匈奴。事覺,有司治之;使使召淮南王。王至長安,丞相張蒼、典客馮敬行御史大夫事,與宗正、廷尉奏:「罪當棄市。」制曰:「其赦死罪,廢,勿王;徒處蜀郡嚴道邛郵。」盡誅所與謀者。載以輜車,令縣以次傳之。

袁盎諫曰:「上素驕淮南王,弗為置嚴傅、相,以故至此。淮南王為人剛,今暴摧折之,臣恐卒逢霧露病死,陛下有殺弟之名,柰何?」上曰:「吾特苦之耳,今復之。」

淮南王果憤恚不食死。縣傳至令發封,以死聞。上哭甚悲,謂袁盎曰:「吾不聽公言,卒亡淮南王!今為柰何?」曰:「獨斬丞相、御史以謝天下乃可。」上即令丞相、御史逮考諸縣傳送淮南王不發封餽侍者,皆棄市;以列侯葬淮南王,置守冢三十戶。

肥狗:不知是否為記載錯誤,不然袁盎說要斬丞相與御史,結果漢文帝劉恆卻殺地方縣吏!這未免也差異太大。

3匈奴單于遺書曰:「前時,皇帝言和親事,稱書意,合歡。邊吏侵侮右賢王右賢王不請,聽後義盧侯難支等計,與吏相距。絕二主之約,離兄弟之親,故罰右賢王,使之西求月氏擊之。以天之福,吏卒良,馬力強,以夷滅月氏,盡斬殺,定之;樓蘭烏孫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國,皆已為匈奴,諸引弓之民并為一家,此州以定。願寢兵,休士卒,養馬,除前事,復故約,以安邊民。皇帝即不欲匈奴近塞,則且詔吏民遠舍。」

肥狗:匈奴雖在信中表示右賢王離兄弟之親,但字裡行間明白表現出匈奴已并吞二十六國,不是漢可以招惹。

帝報書曰:「單于欲除前事,復故約,朕甚嘉之!此古聖王之志也。漢與匈奴約為兄弟,所以遺單于甚厚;倍約、離兄弟之親者,常在匈奴。然右賢王事已在赦前,單于勿深誅!單于若稱書意,明告諸吏,使無負約,有信,敬如單于書。」

不請:未經請示。

後頃之,冒頓死,子稽粥立,號曰老上單于老上單于初立,帝復遣宗室女翁主為單于閼氏,使宦者中行說傅翁主。不欲行,強使之。曰:「必我也,為患者!」中行說既至,因降單于,單于甚親幸之。

初,匈奴繒絮、食物。中行說曰:「匈奴人眾不能當之一郡,然所以強者,以衣食異,無仰於也。今單于變俗,好物;物不過什二,則匈奴盡歸於矣。」其得繒絮,以馳草棘中,衣褲皆裂敝,以示不如旃裘之完善也;得食物,皆去之,以示不如酪之便美也。於是說教單于左右疏記,以計課其人眾、畜牧。其遺書牘及印封,皆令長大,倨傲其辭,自稱「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

湩:乳汁。

使或訾笑匈奴俗無禮義者,中行說輒窮使曰:「匈奴約束,易行;君臣簡,可久;一國之政,猶一體也。故匈奴雖亂,必立宗種。今中國雖云有禮義,及親屬益疏則相殺奪,以至易姓,皆從此類也。嗟!土室之人,顧無多辭,喋喋佔佔!顧所輸匈奴繒絮、米糵,令其量中、必善美而已矣,何以言為乎!且所給,備、善,則已;不備、苦惡,則候秋熟,以馳騎蹂而稼穡耳!」

訾:詆毀。 徑:通「逕」,直接。  宗種:本宗之後代。  土室之人:指漢人;漢人住在屋室內,故稱之為土室之人。  喋喋:多話的樣子。  佔佔:沾沾自喜。  量中:數量沒問題。

4梁太傅賈誼上疏曰:「臣竊惟今之事勢,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太息者六;若其他背理而傷道者,難徧以疏舉。進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獨以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則諛,皆非事實知治亂之體者也。夫抱火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然,因謂之安;方今之勢,何以異此!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數之於前,因陳治安之策,試詳擇焉!

厝:放置。 何以異此:何異於此。

使為治,勞智慮,苦身體,乏鐘、鼓之樂,勿為可也;樂與今同,而加之諸侯軌道,兵革不動,匈奴賓服,百姓素朴,生為明帝,沒為明神,名譽之美垂於無窮,使顧成之廟稱為太宗,上配太祖,與亡極,立經陳紀,為萬世法;雖有愚幼、不肖之嗣猶得蒙業而安,以陛下之明達,因使少知治體者得佐下風,致此非難也。

素朴:樸實無華。 立經:建立常道。  陳紀:設置綱紀。  下風:下屬之風氣。

樹國固必相疑之勢,下數被其殃,上數爽其憂,其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今或親弟謀為東帝,親兄之子西鄉而擊;今又見告矣。天子春秋鼎盛,行義未過,德澤有加焉,猶尚如是;況莫大諸侯,權力且十此者虖!

樹國固必相疑之勢:封立的諸侯王太堅強,必會造天子與諸侯間互相猜疑。 親弟:淮南厲王劉長。  親兄之子:齊悼惠王子濟北王劉興居。  莫大:最大。

肥狗:諸侯國太強,則容易叛亂。

然而天下少安,何也?大國之王幼弱未壯,漢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數年之後,諸侯之王大抵皆冠,血氣方剛;之傅、相稱病而賜罷,彼自丞、尉以上徧置私人;如此,有異淮南濟北之為邪!此時而欲為治安,雖不治。

肥狗:這時天下看似看定,其實正如抱火厝薪之下。因各諸侯王尚年幼,待其成年,握有封國的實權後,一有機會,就會如同淮南、濟北王,起兵反叛。

黃帝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順而全安甚易,不肯蚤為,已乃墮骨肉之屬而抗剄之,豈有異之季世虖!其異姓負強而動者,已幸而勝之矣,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襲是跡而動,既有徵矣,其勢盡又復然,殃禍之變,未知所移,明帝處之尚不能以安,後世將如之何!

抗剄:舉其頭而剄。

肥狗:該為而不早為,則是讓各諸侯王陷入滅亡之地。秦末各豪強逐鹿,漢僥倖得之。然而卻不改變豪強紛立的條件,現各同姓諸侯王正循這些豪強的軌跡,聖明天子在位時尚不能安定,那後世又當如何。

臣竊跡前事,大抵強者先反。長沙乃二萬五千戶,功少而最完勢疏而最忠;非獨性異人也,亦形勢然也。曩令據數十城而王,今雖以殘亡可也;令之倫列為徹侯而居,雖至今存可也。然則天下之大計可知已:欲諸王之皆忠附,則莫若令如長沙王;欲臣子勿菹醢,則莫若令如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眾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亡邪心。令海內之勢,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諸侯之君不敢有異心,輻湊並進而歸命天子。割地定制,令各為若干國,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孫畢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盡而止;其分地眾而子孫少者,建以為國,空而置之,其子孫生者舉使君之;一寸之地,一人之眾,天子亡所利焉,誠以定治而已。如此,則臥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遺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亂;當時大治,後世誦聖。陛下誰憚而久不為此!

功少而最完:功積最少但封國最完整。 勢疏而最忠:與朝廷關係最疏遠,但卻最忠心。  獨性異人:個性獨特異於常人。  菹醢:將人剁成肉醬。  輻湊:車輻匯聚於轂;形容人物的聚集與稠密。  須:待。  赤子:初生的嬰兒。  朝委裘:指天子未坐朝,唯置故君衣物而受朝。  誰憚:忌憚誰。

肥狗:諸侯太過強盛易反,所以得削大諸侯國之國力。但無故而削弱必引起動亂,所以採取和緩的方式,讓大諸侯的所有兒子皆可繼承,如此諸侯的國土被分割,而天子又可得到本無權繼承者的感恩。

天下之勢方病大瘇,一脛之大幾如要,一指之大幾如股,平居不可屈伸,一二指慉,身慮無。失今不治,必為錮疾,後雖有扁鵲,不能為已。病非徒瘇也,又苦蹠戾元王之子,帝之從弟也;惠王之子,親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親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制大權以偪天子,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蹠戾。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瘇:同「尰」,足部浮腫。 聊:依賴。  蹠戾:腳掌反轉。  偪:音逼,侵迫。

肥狗:削弱諸侯王之事,先是在漢景帝的七國之亂處理了一部份,真正解決在漢武帝。

天下之勢方倒縣。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蠻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嫚侮侵掠,至不敬也;而漢歲致金絮采繒以奉之。足反居上,首顧居下,倒縣如此,莫之能解,猶為國有人乎?可為流涕者此也。

猶為國有人乎:這個國家可以號稱有明智之人嗎。

肥狗:匈奴的囂張,漢不是不想處理,而是沒有能力處理。經過四代皇帝的實力累積,到漢武帝時一舉解決。不過漢朝的實力也同步下降。

今不獵猛敵而獵田彘,不搏反寇而搏畜菟,翫細娛而不圖大患,德可遠加而數百里外,威令不伸,可為流涕者此也。

細娛:微不足道的娛樂。 直:只到達。

肥狗:此指責漢文帝不務正業,目光不夠寬遠。

今庶人屋壁得為帝服,倡優下賤得為后飾;且帝之自身衣皁綈,而富民牆屋被文繡;天子之后以緣其領,庶人孽妾以緣其履;此臣所謂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故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飢,不可得也;飢寒切於民之肌膚,欲其亡為姦邪,不可得也,可為長太息者此也。

皁綈:黑色的厚繒。

肥狗:百姓過於奢華,是不利社會安定,所以要嚴格執行上下尊皁,樸實無華的行為準則。說白了就是仇富心態。

商君遺禮義,棄仁恩,并心於進取;行之二歲,俗日敗。故人家富子壯則出分,家貧子壯則出贅;借父耰鉏,慮有德色;母取箕帚,立而誶語;抱哺其子,與公併居;婦姑不相說,則反脣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獸者亡幾耳。今其遺風餘俗,猶尚未改,棄禮義,捐廉恥日甚,可謂月異而歲不同矣。逐利不耳慮非顧行也;今其甚者殺父兄矣。而大臣特以簿書不報、期會之間以為大故,至於俗流失,世壞敗,因恬而不知怪,慮不動於耳目,以為適然耳。夫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鄉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也。俗吏之所務,在於刀筆、筐篋而不知大體。陛下又不自憂,竊為陛下惜之!豈如今定經制,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親各得其宜!此業壹定,世世常安,而後有所持循矣;若夫經制不定,是猶渡江河亡維楫,中流而遇風波,船必覆矣。可為長太息者此也。

出分:分家。 慮有德色:心中懷有施恩的想法。  誶語:詰問。  慈子:愛惜自己的小孩。  耆利:嗜利。  逐利不耳,慮非顧行耳:行為只考慮是否得利。  維:繫船的繩子。  楫:划船用的漿。

肥狗:先責怪大臣不管風俗敗壞,再責備漢文帝也不留於建立上下尊卑的制度。

為天子皆數十世,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遠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長而無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舉以禮,有司齊肅端冕,見之南郊,過闕則下,過廟則趨,故自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孩提有識,三公、三少明孝仁禮義以道習之,逐去邪人,不使見惡行,於是皆選天下之端士、孝弟博聞有道術者以衛翼之,使與太子居處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見正事,聞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後皆正人也。夫習與正人居立不能毋正,猶生長於不能不言也;習與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猶生長於之地不能不言也。孔子曰:「少成若天性,習貫如自然。」習與智長,故切而不媿;化與心成,故中道若性。夫三代之所以長久者,以其輔翼太子有此具也。及而不然,使趙高胡亥而教之獄,所習者非斬、劓人,則夷人三族也。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諫者謂之誹謗,深計者謂之妖言,其視殺人若艾草菅然。豈惟胡亥之性惡哉?彼其所以之者非其理故也。鄙諺曰:『前車覆,後車誡。』世之所以亟絕者,其轍跡可見也;然而不避,是後車又將覆也。天下之命,縣於太子,太子之善,在於早諭教與選左右。夫心未濫而先諭教,則化易成也;開於道術智誼之指,則教之力也;若其服習積貫,則左右而已。夫之人,生而同聲,嗜欲不異;及其長而成俗,累數譯而不能相通,有雖死而不相為者,則教習然也。臣故曰選左右、早諭教最急。夫教得而左右正,則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曰:『一人有慶,兆民賴之。』此時務也。

少成若天性:從小養成如同天性般。 習與智長:學習禮義與智慧成長同步。  切而不媿:被切磋時,無大過可愧恥之事。  化與心成:教化與思想一齊成形。  艾草:割草;艾,與刈同。  菅:輕賤。  道:音「導」。

肥狗:此段在論述太子的禮義教育需早,且必要慎選教者及左右侍者。太子的教育是要提早,但若如賈誼所說,只讓太子接受孝仁禮義,而不學習政務,這樣的太子接班則是帝國衰敗的開始。漢元帝劉奭正是賈誼所謂的只知孝仁禮義的太子,其在位正是西漢走向滅亡的開始。

凡人之智,能見已然,不能見將然。夫禮者禁於將然之前而法者禁於已然之後,是故法之所為用易見而禮之所為生難知也。若夫慶賞以勸善,刑罰以懲惡,先王執此之政,堅如金石;行此之令,信如四時;據此之公,無私如天地;豈顧不用哉?然而曰禮云、禮云者,貴絕惡於未萌而起教於微眇,使民日遷善、遠罪而不自知也。孔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毋訟乎。』為人主計者,莫如先審取舍,取舍之極定於內而安危之萌應於外矣。秦王之欲尊宗廟而安子孫,與同;然而廣大其德行,六七百歲而弗失,秦王治天下十餘歲則大敗。此亡他故矣,之定取舍審而秦王之定取舍不審矣。夫天下,大器也;今人之置器,置諸安處則安,置諸危處則危。天下之情,與器無以異,在天子之所置之。置天下於仁、義、禮、樂,累子孫數十世,此天下所共聞也;秦王置天下於法令、刑罰,禍幾及身,子孫誅絕,此天下之所共見也;是非其明效大驗邪!人之言曰:『聽言之道,必以其事觀之,則言者莫敢妄言。』今或言禮誼之不如法令,教化之不如刑罰,人主胡不引事以觀之也!人主之尊譬如堂,羣臣如陛,眾庶如地。故陛九級上,遠地,則堂高;陛無級,廉近地,則堂卑。高者難攀,卑者易陵,理勢然也。故古者聖王制為等列,內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後有官師、小吏,延及庶人,等級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

取舍之極定於內而安危之萌應於外:取捨的標準在內部確定,則相應對的安危現象就會出現於外部。 廉:邊角,側邊。  官師:部門長官。

里諺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諭也。鼠近於器,尚憚不投,恐傷其器,況於貴臣之近主乎!廉恥節禮以治君子,故有賜死而無戮辱。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大夫,以其離主不遠也;禮:不敢齒君之路馬蹴其芻者有罰,所以為主上豫遠不敬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貴,皆天子之所改容而禮之也,古天子之所謂伯父伯舅也;而令與眾庶同黥、劓、髡、刖、笞、、棄市之法。然則堂不無陛虖!被戮辱者不泰迫虖!廉恥不行,大臣無乃握重權、大官而有徒隸無恥之心虖!夫望夷之事,二世見當以重法者,投鼠而不忌器之習也。臣聞之:履雖鮮不加於枕,冠雖敝不以履。夫嘗已在貴寵之位,天子改容而禮貌之矣,吏民嘗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過,帝令廢之可也,退之可也,賜之死可也,滅之可也;若夫束縛之、系紲之,輸之司寇,編之徒官,司寇小吏詈罵而搒笞之,殆非所以令眾庶見也。夫卑賤者習知尊貴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尊尊、貴貴之化也。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廢者,不謂不廉,曰『簠簋不飾』;坐污穢淫亂、男女無別者,不曰汙穢,曰『帷薄不脩』;坐罷軟不勝任者,不謂罷軟,曰『下官不職』。故貴大臣定有其罪矣,猶未斥然正以呼之也,尚遷就而為之諱也。故其在大譴、大何之域者,聞譴、何則白冠氂纓,盤水加劍,造請室而請罪耳,上不執縛係引而也。其有中罪者,聞命而自弛,上不使人頸戾而加也。其有大罪者,聞命則北面再拜,跪而自裁,上不使人抑而刑之也,曰:『子大夫自有過耳,吾遇子有禮矣。』遇之有禮,故羣臣自憙;嬰以廉恥,故人矜節行。上設廉恥、禮義以遇其臣,而臣不以節行報其上者,則非人類也。故化成俗定,則為人臣者皆顧行而忘利,守節而伏義,故可以託不御之權,可以寄六尺之孤,此厲廉恥、行禮義之所致也,主上何喪焉!此之不為而顧彼之久行,故曰可為長太息者此也。」

齒君之路馬:察看君王馬車的馬齡。 蹴其芻:踢或踩踏君王馬車的馬食草料。  主上豫遠不敬:事先替君王遠離不敬。  伯父、伯舅:天子稱呼諸侯長者,同姓曰伯父,異姓曰伯舅。  傌:音「罵」。  苴:襯在鞋中的草墊。  大何:嚴加斥問。  捽:抓著頭髮。  自憙:自愛。

肥狗:傌這是漢代的刑罰,傌本意是用粗語或惡意的話污辱人。所以這種刑罰很可能是讓受刑者在大庭廣眾下接受辱罵。

絳侯前逮繫獄,卒無事,故以此譏上。上深納其言,養臣下有節,是後大臣有罪,皆自殺,不受刑。

 

七年 戊辰 西元前一七三年

1冬,十月,令列侯太夫人、夫人、諸侯王子及吏二千石無得擅徵捕。

2夏,四月,赦天下。

3六月,癸酉,未央宮東闕罘罳災。

罘罳:音「孚思」,宮闕中花格似網或有孔的屏風。

4民有歌淮南王者曰:「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帝聞而病之。

肥狗:淮南王以不臣之心而獲罪,是罪有應得。這首歌很有可能是淮南王舊臣所做與散播,希望能讓淮南王子孫再封為諸侯王,如此這些舊臣就可以再當官。

 

八年 己巳 西元前一七二年

1夏,封淮南厲王等四人為列侯。賈誼知上必將復王之也,上疏諫曰:「淮南王之悖逆無道,天下孰不知其罪!陛下幸而赦遷之,自疾而死,天下孰以王死之不當!今奉尊罪人之子,適足以負謗於天下耳。此人少壯,豈能忘其父哉!白公勝所為父報仇者,大父與叔父也。白公為亂,非欲取國代主;發忿快志,剡手以衝仇人之匈,固為俱靡而已。淮南雖小,黥布嘗用之矣,存,特幸耳。夫擅仇人足以危之資,於策不便。予之眾積之財,此非有子胥白公報於廣都之中,即疑有剸諸荊軻起於兩柱之間,所謂假賊兵,為虎翼者也。願陛下少留計!」上弗聽。

發忿:自覺不滿足,而奮力為之。 剡:舉、抬。  假賊兵:借給盜賊兵器。

2有長星出于東方。

 

九年 庚午 西元前一七一年

1春,大旱。

 

十年 辛未 西元前一七0年

1冬,上行幸甘泉

2將軍薄昭使者。帝不忍加誅,使公卿從之飲酒,欲令自引分不肯;使羣臣喪服往哭之,乃自殺。

自引分:自引決。

肥狗:鐘毓平息太原之亂而歸,漢文帝派薄昭等元老重臣到都門外接官亭迎接。接官亭上,鍾毓把太原平叛情形稟明,卻被薄昭下令綁回府中。原因出在太原是薄昭的封地,鍾毓平叛時,斬殺了薄昭的親姪兒太原封地總管薄貴。薄昭要求鍾毓上書認罪並為薄貴披麻戴孝,遭到鍾毓拒絕。薄昭惱羞成怒,揮刀斬殺鍾毓於堂前。

    曰:李德裕以為:「漢文帝薄昭,斷則明矣,於義則未安也。秦康晉文,興如存之感;況太后尚存,唯一弟薄昭,斷之不疑,非所以慰母氏之心也。」臣愚以為法者天下之公器,惟善持法者,親疏如一,無所不行,則人莫敢有所恃而犯之也。夫薄昭雖素稱長者,文帝不為置賢師傅而用之典兵;驕而犯上,至於殺使者,非有恃而然乎!若又從而赦之,則與之世何異哉!魏文帝嘗謂漢文帝之美,而不取其殺薄昭,曰:「舅后之家,但當養育以恩而不當假借以權,既觸罪法,又不得不害。」譏文帝之始不防閑也,斯言得之矣。然則欲慰母心者,將慎之於始乎。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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