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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第五十二 漢紀四十四 孝順皇帝 下
陽嘉三年 甲戍 西元一百三十四年 1 夏,四月,車師後部司馬率後王 加特奴等掩擊北匈奴於閶吾陸谷,大破之;獲單于母。
2 五月,戊戍,詔以春夏連旱,赦天下。上親自露坐德陽殿東廂請雨。以尚書周舉才學優深,特加策問。 舉對曰:「臣聞陰陽閉隔,則二氣否塞。陛下廢文帝、光武之法,而循亡秦奢侈之欲,內積怨女人,外有曠夫。自枯旱以來,彌歷年歲,未聞陛下改過之效,徒勞至尊暴露風塵,誠無益也,陛下但務其華,不尋其實,猶緣木希魚,卻行求前。誠宜推信革政,崇道變惑,出後宮不御之女,除太官重膳之費。易傳曰:『陽感天不旋日。』惟陛下留神裁察!」 帝復召舉面問得失,舉對以「宜慎官人,去貪污,遠佞邪。」帝曰:「官貪污、佞邪者為誰乎?」對曰:「臣從下州超備機密,不足以別羣臣。然公卿大臣數有直言者,忠貞也;阿諛苟容者,佞邪也。」 否塞:閉塞不通。 推信革政:誠心改革政治。 陽感天不旋日:天子為善一日,上天立即以善來回報。 下州超備機密:由州刺史擢升至掌管機密的尚書臺。
太史令張衡亦上疏言:「前年京師地震土裂,裂者,威分;震者,民擾也。竊懼聖思厭倦,制不專己,恩不忍割,與眾共威。威不可分;德不可共。願陛下思惟所以稽古率舊,勿使刑德八柄不由天子,然後神望允塞,災消不至矣!」 周禮:王以八柄馭羣臣,一曰爵,以馭其貴;二曰祿,以馭其富;三曰予,以馭其幸;四曰置,以馭其行;五曰生,以馭其福;六曰奪,以馭其貧;七曰廢,以馭其罪;八曰誅,以馭其過。 神望:神聖的威望。
衡又以中興之後,儒者爭學圖緯,上疏言:「春秋元命包有公輸班與墨翟,事見戰國;又言別有益州,益州之置在漢世。又劉向父子領校秘書,閱定九流,亦無讖錄。則知圖讖成於哀、平之際,皆虛偽之徒以要世取資,欺罔較然,莫之糾禁。且律曆、卦候、九宮、風角,數有徵效,世莫肯學,而競稱不占之書,譬猶畫工惡圖犬馬而好作鬼魅,誠以實事難形而虛偽不窮也!宜收藏圖讖,一禁絕之,則朱紫無所眩,典籍無瑕玷矣!」 東漢圖讖之學會風行,取決在皇帝的推崇。光武帝劉秀就很相信圖讖之說,自然臣屬與民間就會廣為流傳。 欺罔較然:欺騙的意圖很明顯。
3 秋,七月,鍾羌 良封等復寇隴西、漢陽。詔拜前校尉馬賢為謁者,鎮撫諸種。 冬,十月,護羌校尉馬續遣兵擊良封,破之。
4 十一月,壬寅,司徒劉崎、司空孔扶免。用周舉之言也。 乙巳,以大司農黃尚為司徒,光祿勳河東 王卓為司空。
5 耿貴人數為耿氏請,帝乃紹封耿寶子箕為矣平侯。
陽嘉四年 乙亥 西元一百三十五年 1 春,北匈奴 呼衍王侵車師後部。帝令敦煌太守發兵救之,不利。
2 二月,丙子,初聽中官得以養子襲爵。 初,帝之復位,宦官之力也,由是有寵,參舉政事。御史張綱上書曰:「竊尋文、明二帝,德化尤盛,中官常侍,不過兩人,近倖賞賜,裁滿數金,惜費重民,故家給人足。而頃者以來,無功小人,皆有官爵,非愛民重器、承天順道也。」書奏,不省。 綱,皓之子也。 漢順帝會寵信宦官,是文官自取其咎。漢順帝從太子被廢成濟陰王時,眾文官做過什事!除了不斷上疏,展現其文章寫的不錯外,就是耍耍嘴皮子,一點用處也沒有。而安帝過逝後,眾文官又做過何事封助順帝復位,答案是沒有。而北鄉侯病篤時,許多宦官已開始串連,準備幫濟陰王復位,文官呢?
3 旱。
4 謁者馬賢擊鍾羌,大破之。
5 夏,四月,甲子,太尉施延免。 戊寅,以執金吾梁商為大將軍,故太尉龐參為太尉。 施延因主持選官受賄徇私,被罷官免職。
商稱疾不起且一年;帝使太常桓焉奉策就第即拜,商乃詣闕受命。商少通經傳,謙恭好士,辟漢陽 巨覽、上黨 陳龜為掾屬,李固為從事中郎,楊倫為長史。 東漢策拜諸王侯、三公之儀必在朝廷,而整個漢朝只有衛青以有功即在軍中拜大將軍;梁商是在自宅中拜大將軍。
李固以商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乃奏記於商曰:「數年以來,災怪屢見。孔子曰:『智者見變思形,愚者睹怪諱名。』天道無親,可為祗畏。誠令王綱一整,道行忠立,明公踵伯成之高,全不朽之譽,豈與外戚凡輩耽榮好位者同日而論哉!」商不能用。 形:形成之因。 天道無親:天無親疏之別。 祗畏:敬畏。
6 秋,閏八月,丁亥,日有食之。
7 冬,十月,烏桓寇雲中。度遼將軍耿曄追擊,不利。 十一月,烏桓圍曄於蘭池城;發兵數千人救之,烏桓乃退。
8 十二月,甲寅,京師地震。
永和元年 丙子 西元一百三十六年 1 春,正月,己巳,改元,赦天下。
2 冬,十月,丁亥,承福殿火。
3 十一月,丙子,太尉龐參罷。 龐參因久病而罷官。
4 十二月,象林蠻夷反。
5 乙巳,以前司空王龔為太尉。
龔疾宦官專權,上書極言其狀。諸黃門使客誣奏龔罪;上命龔亟自實。李固奏記於梁商曰:「王公以堅貞之操,橫為讒佞所構,眾人聞知,莫不歎慄。夫三公尊重,無詣理訴冤之義,纖微感概,輒引分決,是以舊典不有大罪,不至重問。王公卒有他變,則朝廷獲害賢之名,羣臣無救護之節矣!語曰:『善人在患,飢不及餐。』斯其時也!」商即言之於帝,事乃得釋。 亟:緊急、急切。 詣理訴冤之義:至大理寺訴冤的道理。 輒引分決:則依身份讓其引決;引決,自殺。
6 是歲,以執金吾梁冀為河南尹。冀性嗜酒,逸遊自恣,居職多縱暴非法。父商所親客雒陽令呂放以告商,商以讓冀。冀遣人於道刺殺放,而恐商知之,乃推疑放之怨仇,請以放弟禹為雒陽令,使捕之;盡滅其宗、親、賓客百餘人。 此人將禍亂後漢之朝政。
7 武陵太守上書,以蠻夷率服,可比漢人,增其租賦。議者皆以為可。尚書令虞詡曰:「自古聖王,不臣異俗。先帝舊典,貢賦多少,所由來久矣;今猥增之,必有怨叛。計其所得,不償所費,必有後悔。」帝不從。 灃中、漊中蠻各爭貢布非舊約,遂殺鄉吏,舉種反。 後漢中興後,令武陵諸蠻族,貴族歲輸布一匹,小口二丈,稱之為賨布。
永和二年 丁丑 西元一百三十七年 1 春,武陵蠻二萬人圍充城,八千人寇夷道。
2 二月,廣漢屬國都尉擊破白馬羌。
3 帝遣武陵太守李進擊叛蠻,破平之。進乃簡選良吏,撫循蠻夷,郡境遂安。
4 三月,乙卯,司空王卓薨。 丁丑,以光祿勳郭虔為司空。
5 夏,四月,丙申,京師地震。
6 五月,癸丑,山陽君 宋娥坐構姦誣罔,收印綬,歸里舍。黃龍、楊佗、孟叔、李建、張賢、史汎、王道、李元、李剛等九侯坐與宋娥更相賂遺,求高官增邑,並遣就國,減租四分之一。
7 象林蠻區憐等攻縣寺,殺長吏。交阯刺史樊演發交阯、九真兵萬餘人救之;兵士憚遠役。 秋,七月,二郡兵反,攻其府。府雖擊破反者,而蠻勢轉盛。
8 冬,十月,甲申,上行幸長安。 扶風 田弱薦同郡法真博通內、外學,隱居不仕,宜就加袞職。帝虛心欲致之,前後四徵,終不屈。友人郭正稱之曰:「法真名可得聞,身難得而見。逃名而名我隨,避名而名我追,可謂百世之師者矣!」 真,雄之子也。 七緯分別為易緯、書緯、詩緯、禮緯、樂緯、孝經緯、春秋緯。是方士化的儒生把儒家典籍加以神化所產生的學說。東漢稱之為內學,而詩、尚書、禮記、周易、春秋、樂六經,稱之為外學。 內、外學:東漢以七緯為內學,六經為外學。 袞職:三公。
9 丁卯,京師地震。
10 太尉王龔以中常侍張昉等專弄國權,欲奏誅之。宗親有以楊震行事諫之者,龔乃止。
11 十二月,乙亥,上還自長安。
永和三年 戊寅 西元一百三十八年 1 春,二月,乙亥,京師及金城、隴西地震,二郡山崩。
2 夏,閏四月,己酉,京師地震。
3 五月,吳郡丞羊珍反,攻郡府;太守王衡破斬之。
4 侍御史賈昌與州郡并力討區憐,不尅,為所攻圍;歲餘,兵穀不繼。帝召公卿百官及四府掾屬問以方略;皆議遣大將,發荊、揚、兗、豫四萬人赴之。李固駁曰:「若荊、揚無事,發之可也。今二州盜賊磐結不散,武陵、南郡蠻夷未輯,長沙、桂陽數被徵發,如復擾動,必更生患,其不可一也。 又,兗、豫之人卒被徵發,遠赴萬里,無有還期,詔書迫促,必致叛亡,其不可二也。 南州水土溫暑,加有瘴氣,致死亡者十必四五,其不可三也。 遠涉萬里,士卒疲勞,比至嶺南,不復堪鬥,其不可四也。 軍行三十里為程,而去日南九千餘里,三百日乃到,計人稟五升,用米六十萬斛,不計將吏驢馬之食,但負甲自致,費便若此,其不可五也。 設軍所在,死亡必眾,既不足禦敵,當復更發,此為刻割心腹以補四支,其不可六也。 九真、日南相去千里,發其吏民猶尚不堪,何況乃苦四州之卒以赴萬里之艱哉!其不可七也。 前中郎將尹就討益州叛羌,益州諺曰:『虜來尚可,尹來殺我。』後就徵還,以兵付刺史張喬;喬因其將吏,旬月之間破殄寇虜。此發將無益之效,州郡可任之驗也。宜更選有勇略仁惠任將帥者,以為刺史、太守,悉使共住交趾。今日南兵單無穀,守既不足,戰又不能,可一切徙其吏民,北依交趾,事靜之後,乃命歸本;還募蠻夷使自相攻,轉輸金帛以為其資;有能反間致頭首者,許以封侯裂土之賞。 故并州刺史長沙 祝良,性多勇決,又南陽 張喬,前在益州有破虜之功,皆可任用。昔太宗就加魏尚為雲中守,哀帝即拜龔舍為泰山守;宜即拜良等,便道之官。」 四府悉從固議,即拜祝良為九真太守,張喬為交趾刺史。喬至,開示慰誘,並皆降散。良到九真,單車入賊中,設方略,招以威信,降者數萬人,皆為良築起府寺。由是嶺外復平。 尅:戰勝、制服。 四府:大將軍府及三公府。 輯:安撫、安定。 卒:猝。 溫暑:炎熱。 便道之官:指拜官或任命後不必入朝謝恩,直接赴任。
5 秋,八月,己未,司徒黃尚免。 九月,己酉,以光祿勳長沙 劉壽為司徒。 因蝗災為害,漢順帝歸罪于黃尚而將其罷職。
6 丙戍,令大將軍、三公舉剛毅、武猛,謀謨任將帥各二人,特進、卿、校尉各一人。
初,尚書令左雄薦冀州刺史周舉為尚書;既而雄為司隸校尉,舉故冀州刺史馮直任將帥。直嘗坐臧受罪,舉以此劾奏雄。 雄曰:「詔書使我選武猛,不使我選清高。」舉曰:「詔書使君選武猛,不使君選貪污也!」雄曰:「進君,適所以自伐也。」舉曰:「昔趙宣子任韓厥為司馬,厥以軍法戮宣子僕,宣子謂諸大夫曰:『可賀我矣!吾選厥也任其事。』今君不以舉之不才誤升諸朝,不敢阿君以為君羞;不寤君之意與宣子殊也。」雄悅,謝曰:「吾嘗事馮直之父,又與直善;今宣光以此奏吾,是吾之過也!」天下益以此賢之。
是時,宦官競賣恩勢,唯大長秋良賀清儉退厚。及詔舉武猛,賀獨無所薦。帝問其故,對曰:「臣生自草茅,長於宮掖,既無知人之明,又未嘗交加士類。昔衛鞅因景監以見,有識知其不終。今得臣舉者,匪榮伊辱,是以不敢!」帝由是賞之。 匪榮伊辱:沒有榮耀,有的只是屈辱。
7 冬,十月,燒當羌 那離等三千餘騎寇金城,校尉馬賢擊破之。
8 十二月,戊戍朔,日有食之。
9 大將軍商以小黃門南陽 曹節等用事於中,遣子冀、不疑與為交友;而宦官忌其寵,反欲陷之。中常侍張逵、蘧政、楊定等與左右連謀,共譖商及中常侍曹騰、孟賁,云「欲徵諸王子,圖議廢立,請收商等案罪。」帝曰:「大將軍父子,我所親,騰、賁,我所愛,必無是,但汝曹共妒之耳。」 逵等知言不用,懼迫,遂出,矯詔收縛騰、賁於省中。帝聞,震怒,敕宦官李歙急呼騰、賁釋之;收逵等下獄。 漢順帝剛復位時,以圖議廢立的理由來構陷還算合理;順帝都已即位七年,權力早已根深蒂固;而且梁商是國丈,梁冀是妻舅,廢了漢順帝,找個不相干的人來當皇帝,是嫌權力太多,想放棄嗎?編這種理由,只能說張逵這些人智商太低。
永和四年 己卯 西元一百三十九年 1 春,正月,庚辰,逵等伏誅;事連弘農太守張鳳、安平相楊皓,皆坐死;辭所連染,延及在位大臣。商懼多侵枉,乃上疏曰:「春秋之義,功在元帥,罪止首惡。大獄一起,無辜者眾,死囚久繫,纖微成大,非所以順迎和氣,平政成化也。宜早迄竟,以止逮捕之煩。」帝納之,罪止坐者。 平政:修明政治。 成化:完成教化。
二月,帝以商少子虎賁中郎將不疑為步兵校尉。商上書辭曰:「不疑童孺,猥處成人之位。昔晏平仲辭鄁殿以守其富,公儀休不食魚飧以定其位;臣雖不才,亦願固福祿於聖世!」上乃以不疑為侍中、奉車都尉。 猥:指職位與才幹不合。
2 三月,乙亥,京師地震。
3 燒當羌 那離等復反。 夏,四月,癸卯,護羌校尉馬賢討斬之,獲首虜千二百餘級。
4 戊午,赦天下。
5 五月,戊辰,封故濟北惠王 壽子安為濟北王。 濟北惠王 劉壽薨,子濟北節王 劉登嗣。劉登薨,濟北哀王 劉多嗣。永和三年劉多薨,無子。
6 秋,八月,太原旱。
永和五年 庚辰 西元一百四十年 1 春,二月,戊申,京師地震。
2 南匈奴 句龍王 吾斯、車紐等反,寇河西;招誘右賢王合兵圍美稷,殺朔方、代郡長吏。 夏,五月,度遼將軍馬續與中郎將梁並等發邊兵及羌、胡合二萬餘人掩擊,破之。吾斯等復更屯聚,攻沒城邑。天子遣使責讓單于;單于本不預謀,乃脫帽避帳,詣並謝罪。並以病,徵五原太守陳龜代為中郎將。龜以單于不能制下,逼迫單于及其弟左賢王皆令自殺。龜又欲徙單于近親於內郡,而降者遂更狐疑。龜坐下獄,免。
大將軍商上表曰:「匈奴寇畔,自知罪極;窮鳥困獸,皆知救死,況種類繁熾,不可單盡。今轉運日增,三軍疲苦,虛內給外,非中國之利。度遼將軍馬續,素有謀謨,且典邊日久,深曉兵要;每得續書,與臣策合。宜令續深溝高壘,以恩信招降,宣示購賞,明為期約,如此,則醜類可服,國家無事矣!」帝從之,乃詔續招降畔虜。
商又移書續等曰:「中國安寧,忘戰日久。良騎野合,交鋒接矢,決勝當時,戎狄之所長而中國之所短也;強弩乘城,堅營固守,以待其衰,中國之所長而戎狄之所短也。宜務先所長而觀其變,設購開賞,宣示反悔,勿貪小功以亂大謀。」於是右賢王部抑鞮等萬三千口皆詣續降。
3 己丑晦,日有食之。
4 初,那離等既平,朝廷以來機為并州刺史,劉秉為涼州刺史。機等天性虐刻,多所擾發;且涷、傅難種羌遂反,攻金城,與雜種羌、胡大寇三輔,殺害長吏。機等並坐徵。於是拜馬賢為征西將軍,以騎都尉耿叔為副,將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諸州郡兵十萬人屯漢陽。 擾發:侵擾與徵發。
5 九月,令扶風、漢陽築隴道塢三百所,置屯兵。
6 辛未,太尉王龔以老病罷。
7 且凍羌寇武都,燒隴關。
8 壬午,以太常桓焉為太尉。
9 匈奴 句龍王 吾斯等立車紐為單于,東引烏桓,西收羌、胡等數萬人攻破京兆虎牙營,殺上郡都尉及軍司馬,遂寇掠并、涼、幽、冀四州。乃徙西河治離石,上郡治夏陽,朔方治五原。 十二月,遣使匈奴中郎將張耽將幽州、烏桓諸郡營兵擊車紐等,戰於馬邑,斬首三千級,獲生口甚眾。車紐乞降,而吾斯猶率其部曲與烏桓寇鈔。
10 初,上命馬賢討西羌,大將軍商以為賢老,不如太中大夫宋漢;帝不從。漢,由之子也。 賢到軍,稽留不進。武都太守馬融上疏曰:「今雜種諸羌轉相鈔盜,宜及其未并,亟遣深入,破其支黨;而馬賢等處處留滯。羌、胡百里望塵,千里聽聲,今逃匿避回,漏出其後,則必侵寇三輔,為民大害。臣願請賢所不可,用關東兵五千,裁假部隊之號,盡力率厲,埋根、行首以先吏士;三旬之中,必克破之。臣又聞吳起為將,暑不張蓋,寒不避裘;今賢野次垂幕,珍肴雜遝,兒子侍妾,事與古反。臣懼賢等專守一城,言攻於西而羌出於東,且其將士將不堪命,必有高克潰叛之變也。」 安定人皇甫規亦見賢不恤軍事,審其必敗,上書言狀。朝廷皆不從。 由此看來,梁商認為馬賢老,並不在意其年紀大,而是認為其倚老賣老,老油條。 率厲:率領督促。 埋根:植根於土,比喻作戰時堅守不退。 行首:軍隊行列的領隊;指身為前鋒。 雜遝:雜亂排列。
永和六年 辛巳 西元一四一年 1 春,正月,丙子,征西將軍馬賢與且凍羌戰于射姑山,賢軍敗;賢及二子皆沒,東、西羌遂大合。 閏月,鞏唐羌寇隴西,遂及三輔,燒園陵,殺掠吏民。
2 二月,丁巳,有星孛于營室。 晉書天文志:營室二星,天子之宮也,又為軍糧之府及士功事。
3 三月,上巳,大將軍商大會賓客,讌于雒水;酒闌,繼以薤露之歌。從事中郎周舉聞之,歎曰:「此所謂哀樂失時,非其所也,殃將及乎!」 薤露: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蒿里誰家地,聚歛魂魄無賢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躕。這歌至漢武帝時,協律都尉李延年進行了改編,分為上下闕。上闕名薤露,用於王公貴人逝世;下闕名蒿里,用於士大夫去世。 上巳:即上巳節,在漢代前定在三月上旬的巳日,後固定在農曆的三月初三。 薤露之歌:古時送葬的歌曲,為田橫的門徒為其自殺所作之歌曲,感嘆生命短暫如薤上的露水。
4 武都太守趙沖追擊鞏唐羌,斬首四百餘級,降二千餘人。詔沖督河西四郡兵為節度。
安定上計掾皇甫規上疏曰:「臣比年以來,數陳便宜:羌戎未動,策其將反;馬賢始出,知其必敗;誤中之言,在可考校。臣每惟賢等擁眾四年,未有成功,縣師之費,且百億計,出於平民,回入姦吏,故江湖之人,羣為盜賊,青、徐荒饑,襁負流散。 夫羌戎潰叛,不由承平,皆因邊將失於綏御,乘常守安則加侵暴,苟競小利則致大害,微勝則虛張首級,軍敗則隱匿不言。軍士勞怨,困於猾吏,進不得快戰以徼功,退不得溫飽以全命,餓死溝渠,暴骨中原;徒見王師之出,不聞振旅之聲。酋豪泣血,驚懼生變,是以安不能久,叛則經年,臣所以搏手扣心而增歎者也! 願假臣兩營、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與趙沖共相首尾。土地山谷,臣所曉習;兵勢巧便,臣已更之,可不煩方寸之印,尺帛之賜,高可以滌患,下可以納降。若謂臣年少,官輕,不足用者,凡諸敗將,非官爵之不高,年齒之不邁。臣不勝至誠,沒死自陳!」帝不能用。 縣師:懸師,遠征的孤軍;縣,懸也。 回入:回歸進入。 襁負:以布幅束幼兒於背上。 綏御:安撫與治理。 乘常守安:相繼對安份守己者。 中原:原野中。 更:音「經」,經歷。
5 庚子,司空郭虔免。 丙午,以太僕趙戒為司空。
6 夏,使匈奴中郎將張耽、度遼將軍馬續率鮮卑到穀城,擊烏桓於通天山,大破之。
7 鞏唐羌寇北地。北地太守賈福與趙沖擊之,不利。
8 秋,八月,乘氏忠侯 梁商病篤,敕子冀等曰:「吾生無以輔益朝廷,死何可耗費帑藏!衣衾、飯含、玉匣、珠貝之屬,何益朽骨!百僚勞擾,紛華道路,祇增塵垢耳。宜皆辭之。」 飯含是古喪禮之一,古人會依死者身份,在其口中放入不同之物。飯,依其身份放入穀、貝;含,則是放入珠、玉。 玉匣又稱玉衣,將玉石琢磨成薄片,邊角穿孔,依身份等級用金縷、銀縷或銅縷聯綴而成。 丙辰,薨;帝親臨喪。諸子欲從其誨,朝廷不聽,賜以東園秘器、銀鏤、黃腸、玉匣。及葬,賜輕車、介士,中宮親送。帝至宣陽亭,瞻望車騎。 壬戍,以河南尹、乘氏侯 梁冀為大將軍,冀弟侍中不疑為河南尹。 梁氏一族至此開始走上滅亡之途。 飯含:斂葬時在死者口中放進之物體。 玉匣:玉製的葬服。 黃腸:以柏木黃心製成之椁。 輕車:兵車。 介士:身穿盔甲的武士。
臣光曰:成帝不能選任賢俊,委政舅家,可謂闇矣;猶知王立之不材,棄而不用。順帝援大柄,授之后家,梁冀頑囂凶暴,著於平昔,而使之繼父之位,終於悖逆,蕩覆漢室;校於成帝,闇又甚焉。 援:手握。
9 初,梁商病篤,帝親臨幸,問以遺言。對曰:「臣從事中郎周舉,清高忠正,可重任也。」由是拜舉諫議大夫。
10 九月,諸羌寇武威。
11 辛亥晦,日有食之。
12 冬,十月,癸丑,以羌寇充斥,涼部震恐,復徙安定居扶風,北地居馮翊。 十一月,庚子,以執金吾張喬行車騎將軍事,將兵萬五千人屯三輔。
13 荊州盜賊起,彌年不定;以大將軍從事中郎李固為荊州刺史。固到,遣吏勞問境內,赦寇前釁,與之更始。於是賊帥夏密等率其魁黨六百餘人自縛歸首,固皆原之,遣還,使自相招集,開示威法;半歲間,餘額悉降,州內清平。奏南陽太守高賜等臧穢;賜等重賂大將軍梁冀,冀為之千里移檄,而固持之愈急,冀遂徙固為泰山太守。 時泰山盜賊屯聚歷年,郡兵常千人追討,不能制;固到,悉罷遣歸農,但選留任戰者百餘人,以恩信招誘之。未滿歲,賊皆弭散。 臧穢:貪污等穢行。
漢安元年 壬午 西元一百四十二年 1 春,正月,癸巳,赦天下,改元。
2 秋,八月,南匈奴 句龍 吾斯與薁鞬、臺耆等復反,寇掠并部。
3 丁卯,遣侍中河內 杜喬、周舉、守光祿大夫周栩、馮羨、魏郡 欒巴、張綱、郭遵、劉班分行州郡,表賢良,顯忠勤;其貪污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驛馬上之,墨綬以下便輒收舉。 喬等受命之部,張綱獨埋其車輪於雒陽亭,曰:「豺狼當路,安問狐狸!」遂劾奏「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以外戚蒙恩,居阿衡之任,而專肆貪叨,縱恣無極,多樹諂諛以害忠良,誠天威所不赦,大辟所宜加也。謹條其無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齒者也。」書御,京師震竦。 時皇后寵方盛,諸梁姻戚滿朝,帝雖知綱言直,不能用也。杜喬至兗州,表奏泰山太守李固政為天下第一,上徵固為匠作大將。八使所劾奏,多梁冀及宦者親黨;互為請救,事皆寢遏。侍御史河南 种暠疾之,復行案舉。廷尉吳雄、匠作大將李固亦上言:「八使所糾,宜急誅罰。」帝乃更下八使奏章,令考正其罪。 驛馬上之:透過驛馬迅速上奏朝廷。 收舉:舉發收監。 貪叨:貪得;叨,也是貪,但多用指功名、功勞上。 寢遏:擱置與阻擋。 梁冀恨張綱,思有以中傷之。時廣陵賊張嬰寇亂揚、徐間積十餘年,二千石不能制,冀乃以綱為廣陵太守。前太守率多求兵馬,綱獨單車之職。既到,徑詣嬰壘門;嬰大驚,遽走閉壘,綱於門外罷遣吏兵,獨留所親者十餘人,以書喻嬰,請與相見。 嬰見綱至誠,乃出拜謁。綱延置上坐,譬之曰:「前後二千石多肆貪暴,故致公等懷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為之者又非義也。今主上仁聖,欲以恩德服叛,故遣太守來,思以爵祿相榮,不願以刑罰相加,今誠轉禍為福之時也。若聞義不服,天子赫然震怒,荊、揚、兗、豫大兵雲合,身首橫分,血嗣俱絕。二者利害,公其深計之!」嬰聞,泣下曰:「荒裔愚民,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復相聚偷生,若魚游釜中,知其不可久,且以喘息須臾間耳!今聞明府之言,乃嬰等更生之辰也!」乃辭還營。 明日,將所部萬餘人與妻子面縛歸降。綱單車入嬰壘,大會,置酒為樂,散遣部眾,任從所之;親為卜居宅、相田疇;子弟欲為吏者,皆引召之。人情悅服,南州晏然。朝廷論功當封,梁冀遏之。在郡一歲,卒;張嬰等五百餘人為之制服行喪,送到犍為,負土成墳。詔拜其子續為郎中,賜錢百萬。
是時,二千石長吏有能政者,有雒陽令渤海 任峻、冀州刺史京兆 蘇章、膠東相陳留 吳祐。雒陽令自王渙之後,皆不稱職;峻能選用文武吏,各盡其用,發姦不施踵,民間不畏吏,其威禁猛於渙,而文理政教不如也。 章為冀州刺史;有故人為清河太守,章行部,欲案其姦臧,乃請太守為設酒肴,陳平生之好甚歡。太守喜曰:「人皆有一天,我獨有二天!」章曰:「今夕蘇孺文與故人飲者,私恩也;明日冀州刺史案事者,公法也。」遂舉正其罪;州境肅然。後以摧折權豪忤旨,坐免。時天下日敝,民多愁苦,論者日夜稱章,朝廷遂不能復用也。 祐為膠東相,政崇仁簡,民不忍欺。嗇夫孫性,私賦民錢,市衣以進其父,父得而怒曰:「有君如是,何忍欺之!」促歸伏罪。性慙懼詣閤,持衣自首。祐屏左右問其故,性具談父言。祐曰:「掾以親故受污穢之名,所謂『觀過斯知仁矣。』使歸謝其父,還以衣遺之。」 孫性雖貪污,但其目的在於奉養父親。孔子認為若為親近之人而犯過,雖是以私害公,但因其目的是厚待親人,所以可認為其人心中有仁。
4 冬,十月,辛未,太尉桓焉、司徒劉壽免。 桓焉與劉壽皆以日食免職。
5 罕羌邑落五千餘戶詣趙沖降,唯燒何種據參䜌未下。 甲戍,罷張喬軍。
6 十一月,壬午,以司隸校尉下邳 趙峻為太尉,大司農胡廣為司徒。
漢安二年 癸未 西元一百四十三年 1 夏,四月,庚戍,護羌校尉趙沖與漢陽太守張貢擊燒當羌於參䜌,破之。 依前所述,燒何羌據參䜌,故此處的燒當羌應是燒何羌。
2 六月,丙寅,立南匈奴守義王 兜樓儲為呼蘭若尸逐就單于。時兜樓儲在京師,上親臨軒授璽綬,引上殿,賜車馬、器服、金帛甚厚。詔太常、大鴻臚與諸國侍子於廣陽門外祖會饗,賜作樂、角抵、百戲。
3 冬,閏十 月,趙沖擊燒當羌於阿陽,破之。
4 十一月,使匈奴中郎將扶風 馬寔遣人刺殺句龍 吾斯。
5 涼州自九月以來,地百八十震,山谷坼裂,壞敗城寺,民壓死者甚眾。
6 尚書令黃瓊以前左雄所上孝廉之選,專用儒學、文吏,於取士之義猶有所遺,乃奏增孝悌及能從政者為四科;帝從之。
建康元年 甲申 西元一百四十四年 1 春,護羌從事馬玄為諸羌所誘,將羌眾亡出塞,領護羌校尉衛琚追擊玄等,斬首八百餘級。趙沖復追叛羌到建威鸇陰河;軍渡竟,所將降胡六百餘人叛走;沖將數百人追之,遇羌伏兵,與戰而歿。沖雖死,而前後多所斬獲,羌遂衰耗。 詔封沖子為義陽亭侯。
2 夏,四月,使匈奴中郎將馬寔擊南匈奴左部,破之。於是胡、羌、烏桓悉詣寔降。
3 辛巳,立皇子炳為太子,改元,赦天下。 太子居承光宮,帝使侍御史种暠監太子家。中常侍高梵從中單駕出迎太子,時太傅杜喬等疑不欲從而未決,暠乃手劍當車曰:「太子,國之儲副,人命所係。今常侍來,無詔信,何以知非姦邪?今日有死而已!」梵辭屈,不敢對,馳還奏之。 喬退而歎息,愧暠臨事不惑;帝亦嘉其持重,稱善者良久。
4 揚、徐盜賊羣起,盤互連歲。 秋,八月,九江 范容、周生等寇掠城邑,屯據歷陽,為江、淮巨患;遣御史中丞馮緹督兵討之。 盤互:互相交結。
5 庚午,帝崩于玉堂前殿。太子即皇帝位,年二歲。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臨朝。 漢順帝 劉保在位十九年,享年三十。 丁丑,以太尉趙峻為太傅,大司農李固為太尉,參錄尚書事。
6 九月,丙午,葬孝順皇帝于憲陵,廟曰敬宗。 諡法:慈和徧服曰順。徧服的意思是全部臣服。
7 是日,京師及太原、鴈門地震。
8 庚戍,詔舉賢良方正之士,策問之。皇甫規對曰:「伏惟孝順皇帝初勤王政,紀綱四方,幾以獲安;後遭姦偽,威分近習,受賂賣爵,賓客交錯,天下擾擾,從亂如歸,官民並竭,上下窮虛。陛下體兼乾坤,聰哲純茂,攝政之初,拔用忠賢,其餘維綱,多所改正,遠近翕然望見太平,而災異不息,寇賊縱橫,殆以姦臣權重之所致也。其常侍尤無狀者,宜亟黜遣,披掃凶黨,收入財賄,以塞痛怨,以答天誡。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亦宜增脩謙節,輔以儒術,省去遊娛不急之務,割減廬第無益之飾。 坤為母親之象徵,而乾象徵君王。故梁太后臨朝為以坤母行乾君之德,稱為體兼乾坤。 夫君者,舟也;民者,水也;羣臣,乘舟者也;將軍兄弟,操檝者也。若能平志,畢力以度元元,所謂福也;如其怠弛,將淪波濤,可不慎乎!夫德不稱祿,猶鑿墉之趾以益其高,豈量力審功,安固之道哉!凡諸宿猾、酒徒、戲客,皆宜罷斥,以懲不軌;令冀等深思得賢之福,失人之累。」梁冀忿之,以規為下第,拜郎中;託疾,免歸,州郡承冀旨,幾陷死者再三,遂沈廢於家,積十餘年。 皇甫規有勇而無謀。對附姦佞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其自相殘殺。此時朝廷中最大的問題分別是宦官與外戚。這兩個集團應為利益相衝突,所以是對立的。而皇甫規這份對策,同時打宦官與外戚,讓這兩集團暫時聯手對付自己,下場是毫無用處。此時外戚有皇太后撐腰,尚無法動搖其權勢,所以應該聯手外戚打擊宦官,待宦官問題解決後,再開始想方法對付外戚。 近習:身旁親信;習,親信、親狎的人。 體兼乾坤:指梁太后臨朝。 聰哲純茂:聰慧明智善美 墉趾:牆腳。 託疾:藉口其有病。
9 揚州刺史尹耀、九江太守鄧顯討范容等於歷陽,敗歿。
10 冬,十月,日南蠻夷復反,攻燒縣邑。交趾刺史九江 夏方招誘降之。
11 十一月,九江盜賊徐鳳、馬勉攻燒城邑;鳳稱無上將軍,勉稱皇帝,築營於當塗山中,建年號,置百官。
12 十二月,九江賊黃虎等攻合肥。
13 是歲,羣盜發憲陵。 憲陵是順帝的陵寢。
孝沖皇帝
永嘉元年 乙酉 西元一百四十五年 1 春,正月,戊戍,帝崩于玉堂前殿。 沖帝劉昺在位一百四十八天,享年三歲。 梁太后以揚、徐盜賊方盛,欲須所徵諸王侯到乃發喪。太尉李固曰:「帝雖幼少,猶天下之父。今日崩亡,人神感動,豈有人子反共掩匿乎!昔秦皇 沙丘之謀及近日北鄉之事,皆祕不發喪,此天下大忌,不可之甚者也!」太后從之,即暮發喪。
徵清河王 蒜及渤海孝王 鴻之子纘皆至京師。蒜父曰清河恭王 延平;延平及鴻皆樂安夷王 寵之子,千乘貞王 伉之孫也。 漢章帝建初四年,劉伉封為千乘王;薨,子劉寵嗣。和帝永元七年,改稱千乘國為樂安國。劉寵薨,子劉鴻嗣,劉鴻的兒子劉纘被選中成為質帝後,梁太后以樂安國的國土不好,改封劉鴻為渤海王。 清河王為人嚴重,動止有法度,公卿皆歸心焉。李固謂大將軍冀曰:「今當立帝,宜擇長年,高明有德,任親政事者,願將軍審詳大計,察周、霍之立文、宣,戒鄧、閻之利幼弱!」冀不從,與太后定策禁中。 梁冀若會選清河王,就不會被說成「豺狼當路,安問狐狸」了。選能親政事的年長者繼任皇帝,要梁氏去喝西北風嗎! 丙辰,冀持節以王青蓋車迎纘入南宮。 丁巳,封為建平侯。其日,即皇帝位,年八歲。蒜罷歸國。 嚴重:嚴謹持重。
2 將卜山陵,李固曰:「今處處寇賊,軍興費廣,新創憲陵,賦發非一;帝尚幼小,可起陵於憲陵塋內,依康陵制度。」太后從之。 康陵是漢殤帝陵,建置在漢和帝的慎陵塋內。 己未,葬孝沖皇帝於懷陵。 諡法:幼少在位曰沖 非一:不是只有一項,引喻非同小可。
3 太后委政宰輔,李固所言,太后多從之,黃門宦官為惡者一皆斥遣,天下咸望治平;而梁冀深忌疾之。
初,順帝時所除官多不以次;及固在事,奏免百餘人。此等既怨,又希望冀旨,遂共作飛章誣奏固曰:「太尉李固,因公假私,依正行邪,離間近戚,自隆支黨。大行在殯,路人掩涕,固獨胡粉飾貌,搔頭弄姿,槃旋偃仰,從容治步,曾無慘怛傷悴之心。山陵未成,違矯舊政,善則稱己,過則歸君;斥逐近臣,不得侍送。作威作福,莫固之甚矣!夫子罪莫大於累父,臣惡莫深於毀君,固之過釁,事合誅辟。」 書奏,冀以白太后,使下其書;太后不聽。 希望:仰望;此指迎合梁冀之意。 慘怛:憂勞、哀痛。 悴:憂傷、憂愁。 侍送:侍奉送葬。 過釁:罪過。
4 廣陵賊張嬰復聚眾數千人反,據廣陵。
5 二月,乙酉,赦天下。
6 西羌叛亂積年,費用八十餘億。諸將多斷盜牢稟,私自潤入,皆以珍寶貨賂左右。上下放縱,不恤軍事,士卒不得其死者,白骨相望於野。左馮翊 梁並以恩信招誘叛羌;離湳、狐奴等五萬餘戶皆詣並降,隴右復平。 斷盜牢稟:剋扣糧餉;斷盜,從中攔截並偷盜;牢稟:糧餉。
7 太后以徐、揚盜賊益熾,博求將帥。三公舉涿令北海 滕撫有文武才;詔拜撫 九江都尉,與中郎將趙序助馮緹,合州郡兵數萬人共討之。 又廣開賞募,錢、邑各有差。又議遣太尉李固,未及行。 三月,撫等進擊眾賊,大破之,斬馬勉、范容、周生等千五百級。徐鳳以餘眾燒東城縣。 夏,五月,下邳人謝安應募,率其宗親設伏擊鳳,斬之。封安為平鄉侯。拜滕撫中郎將,督揚、徐二州事。
8 丙辰,詔曰:「孝殤皇帝即位踰年,君臣禮成。孝安皇帝承襲統業而前世,遂令恭陵在康陵之上,先後相踰,失其次序。今其正之!」
9 六月,鮮卑寇代郡。
10 秋,廬江盜賊攻尋陽,又攻盱台。滕撫遣司馬王章擊破之。
11 九月,庚戍,太傅趙峻薨。
12 滕撫進擊張嬰。 冬,十一月,丙午,破嬰,斬獲千餘人。丁未,中郎將趙序坐畏懦、詐增首級,棄市。
13 歷陽賊華孟自稱黑帝,攻殺九江太守楊岑。滕撫進擊,破之,斬孟等三千八百級,虜獲七百餘人。於是東南悉平,振旅而還。以撫為左馮翊。 漢高帝劉邦自稱是赤帝子,為火德。要滅火自然得用水,所以華孟自稱黑帝也合乎道理。不過水能剋火,但火多水熱,若水勢不夠,澆進大火中,也只能成為蒸氣,散失在空中。
14 永昌太守劉君世,鑄黃金為文蛇,以獻大將軍冀;益州刺史种暠糾發逮捕,馳傳上言。冀由是恨暠。會巴郡人服直聚黨數百人,自稱天王,暠與太守應承討捕,不克,吏民多被傷害;冀因此陷之,傳逮暠、承。 李固上疏曰:「臣伏聞討捕所傷,本非暠、承之意,實由縣吏懼法畏罪,迫逐深苦,致此不詳。比盜賊羣起,處處未絕。暠、承以首舉大姦而相隨受罪,臣恐沮傷州縣糾發之意,更共飾匿,莫復盡心!」太后省奏,乃赦暠、承罪,免官而已。 金蛇輸司農,冀從大司農杜喬借觀之,喬不肯與;冀小女死,令公卿會喪,喬獨不往;冀由是銜之。 大司農掌管錢穀金帛,所以金蛇被沒入後,交由司農。 文蛇:有花紋的蛇。 迫逐深苦:極力強迫與驅趕人民作戰。 致此不詳:造成這種沒有詳察賊勢,以致參戰百姓死傷。 沮: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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