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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木心的《瓊美卡隨想錄》
2013/10/23 07:56:11瀏覽1253|回應0|推薦7

Excerpt:木心的《瓊美卡隨想錄》

還是每天去散步,瓊美卡夏季最好。
樹和草這樣恣意地綠。從不見與我同類的純粹散步者。時有驅車客向我問路,能為之指點,彼此很高興似的——我算是瓊美卡人。
——
木心,《瓊美卡隨想錄》‧〈後記〉

在《瓊美卡隨想錄》的〈後記〉中,木心提到曾經在路上遇到一位失聰且早衰的中年男子,他推著二輪的購物車想要上坡,木心伸手幫忙,而最終那名男子親吻著他的手背、手指表達謝意
藉別人之身,經歷了一場殘疾,他帶著病回去,我痊癒了,而額外得了這分康復的歡忻。


這是那一年夏天木心在紐約瓊美卡的一段記事。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549647
瓊美卡隨想錄(散文)
作者:木心
出版社:印刻

出版日期:2012/06/27
語言:繁體中文


寫作本書時,木心住在紐約東陬瓊美卡,故此書名為《瓊美卡隨想錄》。木心用字非常講究,標點也講究,於是,在《瓊美卡隨想錄》中,各篇皆是兩字的標題:圓滿、將醒、綴之、尖鞋、
(口庶)語、步姿……,光是這些標題就字字獨特精湛,豐沛嫻熟。
全書計分三輯,不僅因篇幅不同,各輯文字風格各異。第一輯藉由歷史或地理,或順理成章,或強烈發散;第二輯分「(口庶)語」、「俳句」與「風言」,只一句或兩句,語錄式的短散文,短小精悍,活潑、雋永、耐讀;第三輯偏重生活,帶著凝重的細節和感悟。
奇思妙想,終篇不絕;細節裡藏著生活,行文豐沛而嫻熟,善用漢賦般的奇字,在別人說不下去的地方說出別開生面。以捕捉片刻始,以叩問永恆終,展現一個藝術家兼哲人觀察環境、思索生命的獨特視角與睿智。

http://okapi.books.com.tw/index.php/p3/p3_detail/sn/1416
【好設計】中文書:無限美麗的文學夢——木心全集
作者:陳文德 / 2012-07-18

Excerpt
如意
生活如意而豐富——這樣一句,表達不了我之所思所願;我思願的乃是:
集中於一個目的,作種種快樂的變化。
或說:
許多種變化著的快樂都集中在一個目的上了。
迎面一陣大風,灰沙吹進了凱撒的眼皮和乞丐的眼皮。如果乞丐的眼皮裡的灰沙先溶化,或先由淚水帶出,他便清爽地看那凱撒苦惱地揉眼皮,拭淚水。
之前,之後,且不算,單算此一刻,乞丐比凱撒如意。
世上多的是比凱撒不足比乞丐有餘的人,在眼皮裡沒有灰沙的時日中,零零碎碎的如意總是有的,然而難以構成快樂。
因而我選了一個淡淡的「目的」,使許多種微茫的快樂集中,不停地變化著。

問誰
人文主義,它的深度,無不抵於悲觀主義;悲觀主義止步,繼而起舞,便是悲劇精神。
毋庸諱言,悲觀主義是知識的初極、知識的終極,誰不是憑藉甘美的絕望,而過盡其自鑑自適的一生。
年輕的文士們,個一個都很能談,談得亮亮的,陳列著不少東西——冰箱!這些人真如冰箱,拉開門,裡面通明,關了,裡面就黑暗。冷著。
我們最大的本領,不過是把弄糟了的事物,總算不惜工本地弄得差強人意了些——沒有一件事是從開始就弄得好好兒的。
也有人認為一切都可以化作乖覺的機器,或者更原始樸素些,把人群分類,像秤鈕、秤鉤、秤桿、秤錘那樣搭配起來,就行了。
這樣搭配起來的「秤」,用來秤什麼呢?秤「幸福」。
就算秤幸福吧,秤幸福的「秤」,即是幸福嗎。
你問他。他問我,我問你啊。

嗻語 (節錄)
別的,不是我最渴望得到的,我要尼釆的那一分用過少些而尚完整的溫柔。

李商隱活在十九世紀,他一定精通法文,常在馬拉美家談到夜深人靜,喝棕櫚酒。

莊周悲傷得受不了,踉蹌去見李聃,李聃哽咽道:親愛的,我之悲傷更甚於爾。

如果法蘭西終年是白夜,就不會有普魯斯特。

本該是「想像力」最自由。「現實主義」起來之後,想像力死了似的。加西亞‧馬奎斯又使想像力復活——我們孤寂了何止百年。

瘋樹
有四季之分的地域,多楓、槭、檞等落葉喬木的所在——那裡有個瘋子,一群瘋子。
每年的色彩消費量是有定額的。
由陽光、空氣、水分、泥土聯合支付給植物。它們有淡絳淡綠的童裝,蒼翠加五彩的青春衣裳,玄黃灰褐的老來服,也是殮衾。
它們就在露天更衣,在我們不經意中,各自濟濟楚楚,一無遺漏。
每年的四季都是新來客,全然陌生,毫無經驗。以致「春」小心從事,東一點點紅,西一點點綠,「春」在考慮:下面還有三個季節,別用得不夠了。就在已經形成的色調上,塗塗開,加加濃——這是「夏」。
涼風一吹,如夢初醒般地發覺還有這麼多的顏色沒有用,尤其是紅和黃 (「春」和「夏」都重用了青與綠,剩下太多的黃、紅,交給花是來不及了,只好交給葉子)
像是隔年要作廢,尤其像不用完要受罰,「秋」濫用顏色了——樹上、地上,紅、黃、橙、赭、紫……揮霍無度,濃濃豔豔,實在用不完了。
我望望這棵滿是黃葉的大樹,懷疑:真是成千成萬片葉子都黃了嗎)全都黃了,樹下還積著無數黃葉。
一棵紅葉的大樹也這樣。
一棵又黃又紅的大樹也不保留春夏的綠。
就是這些樹從春到夏一直在這裡,我不注意,忽然,這樣全黃全紅整身招搖在陽光中 (鳥在遠裡叫)
這些樹瘋了。
(
開一花,結一果,無不慢慢來,枇杷花開於九月,翌年五月才成枇杷果。)
這些樹豈不是瘋了。這秋色明明是不顧死活地豪華一場,所以接下來的必然是敗隳
——不必抱怨 (興已盡,色彩用完了)
如此則常綠樹是寂寞的聖賢,簡直不該是植物。
如此則這些瘋樹有點類似中年人的稚氣,中年人的戀情——這流俗的悄悄話,不便多說。就是像。
一棵兩棵瘋黃瘋紅的樹已是這樣,成群成林的瘋樹……
我是第一個發現「大自然是瘋子」的人嗎?

那些樹是瘋了。
那些樹真是瘋了。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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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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