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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關推薦《植物的記憶與藏書樂》之雜感
2012/05/11 13:16:05瀏覽667|回應0|推薦6

非關推薦植物的記憶與藏書樂之雜感

我踮腳取下一本殷代出版的植物誌
水聲從架上空出的縫隙傳來
我專心翻閱
端坐如晷
渺小如蟻
然後換另一本書
好奇索讀
直到知識打烊……
——
羅智成,〈夢中書店〉
1994

【書籍簡介】

植物的記憶與藏書樂 La memoria vegetale e altri scritti di bibliofilia
作者:安伯托.艾可

原文作者:Umberto Eco
譯者:倪安宇

出版社:皇冠
出版日期:20120116
語言:繁體中文 ISBN9789573328728
裝訂:平裝

樹皮上的字跡、紙頁裡的意念、書冊與書冊之間的對話,
那是植物的記憶,是時代的縮影,也是知識與知識碰撞而生的火花。

   因為書,我們除了記得兒時的遊戲,還記得普魯斯特;
  除了年少夢想,還記得尋找金銀島的吉姆的夢想;
  除了我們犯的錯,也從皮諾丘的自以為是學到了教訓……
  很久以前,人們在植物做成的紙頁上寫字,而後紙頁成書,人類的記憶因而得以復刻、傳承、變造、討論。擁有超過三萬冊藏書的艾可大師,認為「書」就是「植物的記憶」,當你翻閱一本書,那些所有可能被時間遺忘的都再度被記起
……
  記得一個時代的細節,就像電影紀錄片一般,「書」把當時的生活故事與美學品味說給你聽。記得文藝狂人們百無禁忌的靈感,從棒擊功能到腸胃蠕動頻率,無所不能成書。記得納博科夫等文學名家初出茅廬的低潮期,他們的作品也曾經被評論家貶得一文不值:這個故事……建議埋在地下一千年!

  艾可大師橫跨歷史、文學、美學與科學的多元向度,暢談奇書軼事,關於書的意義與價值,關於閱讀的必要,關於愛書人無可自拔的執迷。而因著這些書的記憶,我們不厭其煩地蒐書、讀書、愛書、藏書,並從中獲得了無可取代的樂趣!


1919 12 10 日,繼格拉塞出版社協助普魯斯特自費出版《斯萬之路》之後而改由新法蘭西評論社 (NRF) 出版的《在少女們的身旁》以64的票數擊敗了青年作家羅朗·多熱萊斯以戰爭為寫作題材的《木十字架》而獲得龔古爾獎 (Prix Goncourt)
事實上,這個消息,普魯斯特早已了然於胸,甚至在一個星期前寫了封信給出版商加斯東.伽里瑪 (Gaston Gallimard) 表達他對於《在少女們的身旁》庫存不足的擔憂——“3242 copies originally printed, there were only 225 in stock at the printer’s.”
時間軸再往前快轉半年,《在少女們的身旁》在 1918 年的 11 月底就已經印刷完畢,但因故一直等到隔年的 6 月才正式發行。而普魯斯特正準備要將自己的小說親筆簽名致贈給好友,才發現手邊有的都不是首刷的版本(他甚至請司機跟女傭到書店到處去找,之後他才獲知這些書被一個名為” Association of Bibliophiles”給收藏走了…)而深感困窘。
相對於普魯斯特的耿耿於懷,好友 Cocteau 特別安慰他並回信寫道:
“My dear Marcel, I am not a bibliophile – any edition becomes previous when inscribed by you.”

在鍾芳玲的《書店風景》讀到一段知名書店高談書集 (Gotham Book Mart) 的興衰史:1967 年,書店主人芬妮把她自己在 1920 年成立的高談書集正式交棒給安卓斯,由他來繼承書店的創業精神並持續支持藝文活動,然而這間「曾經有位法國旅客以二十美金『撈』到一本一九二三年由法國伽里瑪出版社發行、編號二百三十三的《向普魯斯特致意》(Hommage à Marcel Proust) 一書,這本書早已絕版,一共只印了三百本。」位在紐約曼哈頓的地標書店,最終也在 2007 年因經營不善遭法院拍賣而熄燈。

似乎就是這樣的宿命:「作家親筆簽名的初版書」或是限量稀少的「珍本」在受贈者或幸運的讀者、二手書商、古書店、藏書家以及前述這些人的遺產繼承人之間輾轉流傳;這期間還需要遭逢每一個短暫擁有者可能會經歷的搬遷、火災、遺失、偷竊,甚至戰亂,說是體無完膚肯定是必然,而灰飛煙滅更不足為奇吧!
儘管世界上的圖書館或博物館仍然收藏著成千上萬的古書善本,但任何一本古書應該都會有一段如上所述曲折迂迴、可歌可泣的身世背景,好比蘇東坡的《寒食帖》能夠安然經過近千年而倖存,總會讓人驚歎這不啻是一種奇蹟:
《寒食帖》是蘇軾被貶黃州第三年(1082年)的寒食節,於東坡雪堂寫成清代同治年間,《寒食帖》為廣東人馮氏收藏,不幸遭遇火災,馮氏緊急撲救,在手卷下端留下了黑色火灼痕跡。後來《寒食帖》流入清宮收藏。
咸豐十年(1860年)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寒食帖》險遭焚燬,旋為民間馮展雲所得。馮死後為盛伯羲密藏,盛死後被完顏樸孫購得…1918年到顏韻伯手中。1922年顏韻伯將《寒食帖》帶到日本,為日本收藏家菊池惺堂收藏,有內藤虎的跋。大正年間(19239月)關東大地震,東京都一夕之間毀於火災,菊池惺堂冒死搶救《寒食帖》,一時傳為佳話。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由王世傑購得,其子以高價賣給國立故宮博物院。(維基百科)

延續前面提到的一個關鍵字 “bibliophile”,接著我想談談另一個關鍵字 ”Bibliomania”,這個帶有某種精神疾患的用語其實已經被歸類在美國的《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 之中,在 merriam-webster 網站提供的線上字典,可以查詢到以下的定義:
extreme preoccupation with collecting books
甚至該網站還提供這個字彙的起源 (Origin of BIBLIOMANIA)

French bibliomanie, from bibli- + manie mania, from Late Latin mania
First Known Use: 1734
關於 ”Bibliomania”,我第一個聯想到的是福樓拜在 15 歲就已經完成的短篇小說《藏書癖》,這篇故事寫的是的一位西班牙的舊書商,為了貪圖得到國內唯一留存的《聖經》孤本而被誣告為殺人犯及縱火犯,但真正毀滅他的卻是第二本《聖經》的出現。

福樓拜描繪出這一位藏書癖主角賈科莫但極可能也是所有藏書者懷抱的夢想:
「他夢想著王家圖書館所應擁有的神聖、崇高與美好,他夢想把自己的圖書室辦得跟國王的圖書館一樣大。當他把目光投向書架間寬敞的通道,滿眼看到的都是書!他抬起頭呢?看到的是書!他低下頭呢?看到的還是書,左邊和右邊都是書!他的呼吸該是多麼順暢!他又是多麼自豪,多麼能幹!」
在小說的結尾,福樓拜則是相當戲劇性地刻畫出賈科莫最終的幻滅:
「當來旁聽審判的人們散去以後,他請求他的辯護律師把那本《聖經》借給他看一下,律師把書遞給他。賈科莫深情地接過書,在書頁上流下幾滴眼淚,憤怒地把那本書撕了。然後,他把書的碎紙片扔向他的辯護律師,同時對律師說道:你撒謊,律先生!我明明白白告訴你,那是西班牙唯一的一本!

既然談到福樓拜,順道一提,在《布朗修哪裡去了》的這本閱讀日誌裡,作者邱瑞鑾提到了位在盧昂郊外的康得勒鎮 (Canteleu) 市政廳禮堂裡還妥善保存了福樓拜的藏書和書架。她甚至猜想這是 19 世紀作者的藏書中唯一能夠保存的遺產:
福樓拜的紙上遺產在 19 世紀作者中,藏書還能保存下來,福樓拜說不定是唯一,像是他的弟子莫泊桑,還有他的同代作家斯湯達爾、龔古爾、左拉的書房早已無跡可尋,就連夏多布里昂雖然家屋園林還在,書房硬體也維持良好,但大部分藏書卻不知在何方飄零。」


回到這篇文章的標題:「非關推薦《植物的記憶與藏書樂》之雜感」。
其實非關推薦並不是意圖否定、貶抑這本書的價值或其可讀性而不想推薦,相反地,是因為自己欠缺想法、憂心動輒得咎而不敢推薦
源於對艾可先生博古通今的一種敬畏;源於這本書部份內容的異常冷僻(君不見艾可先生漫談的是七、八世紀製作的《林迪斯芳福音書》裡頭的拉丁文泥金彩飾畫、十五世紀繪製的彩繪祈禱書《貝利公爵豪華時禱書》、十六世紀在威尼斯出版的《島嶼誌》以及有關文藝狂人 (Les fous littéraires) 的一些論述,甚至還有類人類學研究報告中所談論的獒族文明);最重要的還是源於自己尚無法條理分明地爬梳出推薦的理由,我想這才是最令人尷尬的問題所在吧!

話說「植物的記憶」泛指「樹皮上的字跡、紙頁裡的意念、書冊與書冊之間的對話」;至於所謂的「藏書樂」亦絕不可能以電腦硬碟所能儲存電子書的數量的樂趣來充數,或許我們可以大膽推論這本書隱含著對於電子書反動的思潮或憂心。
從幾篇關於 2011 年美國及英國出版業的市場報告可以得知電子書這個產業早已經蓬勃發展,同時也宣告實體書店的沒落,甚至是實體書本出版的式微:
「一方面,亞馬遜宣布2011年其電子書銷售量超過了紙質書的銷量;另一方面,任何沒有為出版產業的數位化格局轉變做好準備的機構都陷入危機之中──即便是如此大牌的鮑德斯書店也不得不以破產收場。」
2011年是英國電子書銷售至關重要的一年。出版人報告,2011年電子書銷售占出版社總體收入的10%15%。官方資料顯示,2011年耶誕節期間,約130萬臺電子閱讀器售出,其中90%是亞馬遜的Kindle閱讀器。
阿歇特英國負責人稱,2011年耶誕節當天銷售電子書10萬冊,全年電子書銷售同比暴漲500%,銷售額達2,000萬英鎊

艾可先生在這本書裡所提到的「書除了原先要傳遞的記憶外,還有它屬於物的實體記憶,以及浸淫多年的歷史香氣。」,是否終將失傳而只能禁錮在電子書裡成為人類的一種歷史的實體記憶?
如果因為我們的閱讀樂趣所留存的藏書最終還可以做為個人的精神遺產,甚至成為被後人理解的一種方式,如同班雅明在《打開我的藏書》一文中所引述的:
「正如黑格爾 (Hegel) 所說,只有當夜幕降臨,智慧女神之梟才展翅飛翔。收藏家滅絕之時也是他被理解之日。」
那麼,盡可能把我們喜愛的書籍一一收藏吧!
這是目前我讀完艾可先生的《植物的記憶與藏書樂》誠摯提出的感想。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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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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