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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茱莉亞‧克莉斯蒂娃的《思考之危境》
2024/02/06 06:51:36瀏覽79|回應0|推薦2
Excerpt茱莉亞克莉斯蒂娃思考之危境》

逛圖書館的時候,再次看到茱莉亞克莉斯蒂娃的這本《思考之危境》。

明明有個段落提到普魯斯特,怎麼能沒有留下書摘呢?

於是,完成了第三次借閱以及第一次的書摘。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310310
思考之危境
作者:茱莉亞克莉斯蒂娃
譯者:吳錫德
出版社:麥田
出版日期:2005/10/09

內容簡介
本書為法國當代著名文論家克莉斯蒂娃(Julia Kristiva, 1941- )最新及最權威之學術自傳。透過與娜瓦羅(M. –C. Navarro,記者兼巴黎美國大學教授)的對談,深入淺出地介紹了克氏的學術生涯及某些重要關鍵議題,如:俄國形式主義的引進及其對羅蘭巴特、拉岡等人的影響,還有關於佛洛伊德學說的探討,「主我」與「自我」的關係,女性主義的觀點,以及她最新關懷領域、心理分析和小說創作等等。

Excerpt
〈塞利納、普魯斯特〉

納瓦蘿:我想提一下妳在這個時期出版的著作,因為在妳的研究生涯中,它們都極具分量。1980年出版的《恐怖的力量:論賤斥》,談的正是那些說不出口的賤斥;1983年《愛的故事》談的則是精神分析治療;1987年《黑色的太陽:抑鬱與憂鬱》以及稍晚1993年的《精神的新疾病》。就在這段時期,妳做了許多研究、思考,以及精神分析,並且改變了妳自己的書寫。而在這同時,我覺得妳經常是處在跨越精神分析治療及文學的脊頂上,而妳一直就抓著這條鏈條的兩端。當妳替人做精神分析診療,或當妳談論精神分析學時,妳就援引藝術作品,像塞利納、普魯斯特等等。當妳談論抑鬱及憂鬱時,妳也援引奈瓦爾的作品。我想請妳談談這段妳經常處在脊頂的時期。

克莉斯蒂娃:就我個人所理解,在精神分析的實驗裡,這種情況既是因人而異,也是必然具有的。就我個人而言,因為我對文學一向興致極高,文學成了我的生存方式,或至少是生活方式。此外,這種情況在精神分析上也是固有的,即在我們遭逢到個人的生物命運之際,亦即,在其生命流及能量流出現暴力及乏力,這些情況會導致某些獨特的激情,或者來自先天遺傳的潛能。我們面對的是人類的特殊性,像處在某個交匯處,一邊有著生物命運裡那些固著的東西;另一邊則有著說話的能力,及詮釋這個生命的能力。而依我個人的看法,這樣的脊頂正是人類的聖事,由衝動轉為象徵的過渡。而精神分析學就出現在這當中。有哪一項人類的體驗能夠在日常生活中注意到這個由激情轉為意義的過渡呢?我認為(我想所有的人也都會同意)那就是美的體驗。我十分堅持「體驗」(expérience)這個詞。

納瓦蘿:是的。不過,妳用的是「文藝體驗」(expérience littéraire)。

克莉斯蒂娃:是的。因為最近幾年人們十分強調文學的技巧層面。他們當然有其道理。另外,有些人則強調在社會生活中文學裡所固有附著的成分,即文學反映了社會緊張情勢、階級鬥爭等等事實。這些都沒有錯。不過,我個人感興趣的則是去呈現「體驗」的層面,而它幾乎可以說成是近乎哲學及神秘的意義,亦即,浮現某些新的、且迄今尚未命名的東西,它們就深植在某種真摯的、激情的及原初的事物裡,而我們亦能夠賦予這些新事物一個意義。它們是某種令人心醉神迷,既痛苦又正面,且光彩奪目的東西。而我們正試著透過那些叫得出名字的,以及可傳遞的事物中去掌握它們。

納瓦蘿:是的。不過在《精神的新疾病》書裡(我們稍後再來談妳在那本書裡提到的作家),妳說過在聽診療程中妳聽到的只是怨懣。我們當然會因為缺乏愛而抱怨連連,不過,處在當前的文化及文明裡,我們確有著難於「表述」之苦。

克莉斯蒂娃:儘管存在有某個明顯的延續性,但我們確實感覺到前來求診的新病患所說的,已不同於佛洛伊德所聽過的。為什麼?我的看法是,箇中的原因在於社會已經有所改變,人們已不再有著相同的抑制,甚至相同的心理衝突,甚至連精神分析醫師的聽診方式也都改變了。在這樣的背景下,我便認為有了精神的新疾病,而在這些新疾病中,就有許多人難於自我表述其內心衝突、激情、慘境及心靈創傷。

納瓦蘿:這就意味著會訴諸於行動?

克莉斯蒂娃:是的。無法自我表述其內心衝突的結果,就會導致訴諸行動。暴力行動(都市暴力就是當中的一個現象)或企圖沉澱在毒品,或身心的疾病當中。此刻就會找上精神分析治療來協助其表述。從這個角度來看,精神分析治療便與美感及藝術創作的體驗有著相同的路徑。這下子我們又轉回妳先前提到的問題。我認為文學並非身體的外在對象(objet extérieur),然後將精神分析(它是一種體驗,屬於精神生活的一部分)硬是強加在身體之上。我們一方面可以在診療躺椅上聆聽到文學的片段,有的精彩絕倫,有的平淡無奇;另一方面,當我閱讀某個文學文本時,我並非想將某些精神分析的概念應用在其上,譬如:戀母情結、口腔期特徵、肛門期特徵,以及我們可以在拉魯斯(Larousse)出版社發行的《精神分析辭典》裡獲得的那一切。我們是可以這樣去做的,但我本人並不想這樣做。

纳瓦蘿:那樣做是不夠的。

克莉斯蒂娃:是的,那樣做是不夠的,尤其還減損了它。特別是在精神生活的探索上,文學經常跑在精神分析學之前——這最早是佛洛伊德說的。文學實在超前精神分析學太多了!

納瓦蘿:現在可否請妳談談塞利納?

克莉斯蒂娃:談塞利納,也可以談普魯斯特!在那個時代,彼時的作家並未提出什麼理論的,卻提到了許多難以承受的狀態的意義。而精神分析師閱讀許多這類作品,目的就是將自身浸透到作家的體驗之中:包括感官的、性愛的、激情的,也包含語言、修辭及詮釋方式。讀了塞利納或普魯斯特的作品,我們便能夠找到那些足以對付病患所言及的不適的字眼,並傳達給病患其所缺的某個意義,而這個意義是作家在更早之前就已經找到的。

……


納瓦蘿:在鍊鎖的另一端,有一個妳特別喜愛的人物,在妳的作品裡經常有他的身影,妳並向他致敬(尤其妳在美國講學時),他就是普魯斯特。妳曾說過普魯斯特有個極為重要的面向,即詮釋者。根據妳的說法,在文學裡他「詮釋」了他的整個感覺世界。而妳之所以找上普魯斯特,那是因為就所有的意義而言,以一個外邦女子的身分,妳自身也是一個「詮釋者」……

克莉斯蒂娃:我認為普魯斯特對於這個感覺的世界相當入迷。他撥弄這個感覺世界,並讓它變得更加易感,尤其在女性,在自然世界,在美學的領域,也同時在宗教歷史方面(他處理起宗教歷史是既細緻又譏諷)。我對這個人這位創作者有一股迷惑之情,而他也相當吻合精神分析的體驗——他那套最為人知的力作《追憶逝水年華》的標題不就說明了這點。普魯斯特從不是佛洛伊德的信徒,但所有的精神分析師及評論家皆欣然發現普魯斯特的「不自主回憶」(mémoire involontaire)的理念與佛洛伊德的「潛意識」(inconscient)有著極為相似之處。他的作品中最讓我感到興趣的是他將這個感覺世界「詮釋」成語言,並表達成一種文體。普魯斯特認為文體就是一種視界,而這個視界所憑借的是那些最激動的一切,它一方面來自於個人,另一方面來自存在的秩序之中。他投入一個龐大無比的創舉,與在他之前所有的文學相較勁,並且將它視為一項形而上的計畫看待。它幾乎可以比擬成一項對大教堂的研究。他那部宏偉的文本(我們對其中著名的「瑪德蘭小蛋糕」的那一段皆知之甚詳)實則乃是語言權力,尤其是與嗅覺能力的一種對質……。一整票數都數不盡的素材全都壓縮在當中。以「瑪德蘭」(madeleine這個單純的字眼為例,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原先是用了「乾麵包」(biscotte)這個詞(這是在看到了他的手稿後才獲知的)。當然,若他在文章保留「乾麵包」這個詞,事態也就不致那麼嚴重。不過,一旦他用了「瑪德蘭」,它就與基督教的《福音書》牽扯上關係!因為就此我們就聯想到那位替耶穌敷上芳香聖油的無名女子,以及那位「抹大拉的馬利亞」 Marie-Madeleine),她最早發現墓穴中已無耶穌的屍體,並認出那位園丁即是最早顯靈的耶穌。為何如此呢?因為她擁有一份激情。這就是一股信仰,愛就是信仰,且信仰就是一個充滿愛意的聲音……。在這項「瑪德蘭」的插曲裡,普魯斯特可說把他對所有重要宗教有關復活體驗的迷惑做了最壓縮的處理。除此之外,普魯斯特還曾大量閱讀過喬治桑的作品(儘管他很受不了喬治桑的作品,但她卻是普魯斯特的母親最喜愛的作家)。而提到「瑪德蘭」, 在喬治桑的作品《棄兒弗朗索瓦》(Francois le Champi)裡,女主角的姓名就叫「瑪德蘭.布朗榭」(Madeleine Blanchet)。在普魯斯特小的時候,他的母親就已讀給他聽了。現在你便可以發現竟有如此多的線索凝結在一個詞裡。對精神分析而言,這當中當然有某些極重要的東西可供分析。此刻,我甚至沒去提到在「瑪德蘭」一詞裡所凝結的褻瀆宗教的部分,以及那些不合於宗教傳統書寫的態度,譬如,基督教裡的「領聖體」(communion)。他卻將它描述得異常滑稽可笑,一方面將它回溯到孩提時代的總總,另一方面又滲雜了同性戀的褻瀆宗教的體驗。所有的這些全都在這個文體裡,並帶領我們去發掘那些根本預期不到的線索。

纳瓦蘿:聽了妳的分析,同時也看了妳的著作,我覺得妳對我們這個時代(就其初期而言)的觀感是:它缺乏愛,只存有恨。

克莉斯蒂娃:在某種層面而言,佛洛伊德已探知到了這點……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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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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