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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6/16 04:53:13瀏覽348|回應0|推薦4 | |
Excerpt:布朗肖的《未來之書》 在這一本布朗肖的文論,談及阿爾托、儒貝爾、布洛赫、亨利‧詹姆斯、馬拉美等多位作家,當然也包含普魯斯特。 這篇〈普魯斯特的經歷〉約莫有21頁,我的書摘只有至針對前半段【1. 寫作的秘密】,至於後半段【2. 驚人的耐心】主要論及普魯斯特青年時期的未完成作品《讓‧桑德伊》(Jean Santeuil),相對陌生而獨立,也就先捨棄了。 以布朗肖加上普魯斯特這種組合所製造的雙重難度,這篇文章究竟如何能解,我想就讓任何一位有心想要挑戰的讀者來試看看吧。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CN11304501 未來之書 作者:布朗肖 出版社:南京大學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5/11/01 語言:簡體中文 布朗肖以一種充滿激情和焦慮的學識向我們談論了普魯斯特、阿爾托、布洛赫、穆齊爾、亨利‧詹姆斯、薩繆爾‧貝克特、馬拉美以及其他一些作家,甚至是將來某一天的最后一位作家。 《未來之書(布朗肖作品集)》匯集了莫里斯‧布朗肖為復刊后的《新法蘭西雜志》寫的文論,這些文論被包括福柯、德里達、羅蘭‧巴特等在內的新一代法國知識分子固定閱讀,對后來法國的后結構主義思潮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作者簡介 莫里斯‧布朗肖(Maurice Blanchot),法國著名作家、思想家,1907年生於索恩一盧瓦爾,2003年逝世於巴黎。布朗肖一生行事低調,中年后不接受采訪與攝影,但他的作品和思想影響了整個法國當代思想界,對法國許多大知識分子和大作家如喬治.巴塔耶、列維納斯、薩特、福柯、羅蘭‧巴特、德里達等都影響深遠。 【Excerpt】 〈普魯斯特的經歷〉 【1. 寫作的秘密】 能否有純粹的敘事?整個敘事只有謹慎、努力地隱藏在小說的厚重裡,才能純粹。普魯斯特可謂此間大家。敘事這一想像的航行將其他作家引向某一不真實的閃耀空間,在普魯斯特這裡卻幸運地與其真實的生活航行交疊,引領他越過世間種種陷阱,發揮時間的毀滅性,直到虛構的地點,在那裡他遇見讓整個敘事成為可能的事件。還有,這一相遇,並沒有將他置於深淵的空洞之中,似乎給予了他唯一的一個空間,在那,他的存在活動,不僅可被理解,也能重塑,真正地被體會到,真正得以實現。他只能以奧德修斯的方式,站在看得見塞壬之島的地方,聽見她們謎一樣的歌,他那漫長而憂傷的漂泊才能得以實現,就以真正時刻——已成過去的漂泊在場的真正時刻.幸運而驚人的巧合.那麼,如果早早地就要他在那兒,他要怎樣才能永不“終結”,讓之前那枯燥無味的遷移成為真實的、真的將他引向那兒的活動? 普魯斯特通過迷人的混亂,提取特屬於敘事的種種時間獨特性,這些獨特性滲透他的生活,幫助他留住真正時刻。其作品中,各種時間形式錯綜複雜,或許讓人迷惑,但卻絕妙非常。我們永遠不可能知道,很快就連他也無從知曉自己提及的事件屬於哪個時間,是只發生於敘事世界,還是為敘事之時來臨,從敘事之時來臨的那一刻起,已經發生的成為現實,變得真實。同樣,普魯斯特說時間,讓自己所說活現,他只能靠這另外的時間來說,這另外的時間是他自身所帶的言語,有時故意,有時像在夢裡,他混合了時間之所以為時間的一切可能、一切矛盾以及一切方式。就這樣,他最終以敘事的時間模式活著,神奇地同時活出了兩個樣子,生活著,也能講述自己的生活,或至少在自己的生活中認出轉變的活動,正是這一轉變的活動讓生活轉向作品、朝向作品的時刻——作品完成之時。 …… [寫作的時間] 普魯斯特的經歷始終神秘,因為他把它看得很重,奠定了這一經歷的種種現象,心理學家根本不會賦予其特別的價值,即使這些現象可能已經危險得讓尼釆不能自己。雖然“感覺”充當著他筆下經歷的密碼,但這一經歷之所以必不可少,是因為對普魯斯特而言,這是在體驗時間最初的結構,這一經歷 (在某一時刻他很清楚) 關係著寫作的可能,彷彿這個突破口突然間將他引入敘事特有的時間,沒有寫作的時間他當然可以寫作,他忘不了,但他仍沒開始下筆。這麼決定性的經歷,偉大得讓他發現了《重現的時光》,讓普魯斯特遇上了塞壬之歌,從中他用一種看似荒謬的方式確定,現在他是一個作家,為何看似荒謬?因為這些再現的回憶,雖然極其幸福而撩人,讓他的舌尖一下子就嘗到了過去和現在,就像他自己肯定的那樣,這些回憶怎麼就消除了直到現在還在困擾著他的疑慮——對自己文學才華的疑慮?不是很荒謬麼,像不像有一天,走在街上,默默無聞的魯塞爾被這種感覺帶著走,一下子就感到榮耀並確信自己能夠獲得榮耀?“像我吃瑪德萊娜點心那樣,一切對未來的擔憂、一切的精神困惑都消散不在。剛才我還飽受困擾,到底我真實的文學才華如何,真實的文學又是怎樣,疑慮奇蹟般不見。” 正如我們所見,一下子,他不僅確定了自己的使命,肯定了自己的才華,他甚至觸到了文學的本質,他在純粹的狀態感受到了這本職,也感受到了時間轉變作想像的空間 (特屬於象的空間),轉變成運動的缺席——沒有事件遮蓋,也沒有存在堵塞,轉變成這始終在生成的空:這遠方、這距離構成了變化的關鍵及原則,也構成了普魯斯特口中“隱喻”的官鍵及原則,在那裡,不再打造心理,相反,那裡不再有內在,因為一切內在都鋪展在外,具有了象的形狀。是,在這時,一切成象,象的本質是全都表露於外,無內在,但比起最內在的思想更加難以接近更加神秘;不意味著什麼,但卻召喚著一切可能的最深的含意;無所揭示,但缺席的在場卻散發著塞壬的魅力及魔力,本質借此展現。 普魯斯特意識到自己已經發現——就像他所說,寫作前就已經發現——寫作的秘密;他想,通過一個漫不經心的活動脫離事物運行的軌道,置身於寫作的時間,在這一時間中,時間本身並不會迷失在種種事件中,而是時間自己動手去寫,那麼他還試圖在其他一些他欽佩的作家,如夏多布里昂、奈瓦爾、波德萊爾那重新找到類似的經歷來證明這一點。當他覺得在蓋爾芒特招待會中製造了顛倒的經歷 (因為他將看著時間“顯露”於人物身上,而年齡都給這些人物戴上了滑稽的面具可作偽裝) 時,他又生疑慮。他痛苦地想到,如果說多虧了時間轉變而來的內在,他才能決定性地接觸到文學真諦,那他也因毀滅性的時間遭受更持久的威脅——隨時可能眼見自己被收回寫作的時間,時間的改造力如何驚人,他親眼所見。 悲愴的疑問,無法深究,因為在這一死亡中,普魯斯特一下子瞥到了阻礙他成書的主要障礙,他知道這一死亡不只在他生命結束之時,還在作品中他個人的所有間隙裡,他不會問是不是這死亡也並非他稱為神的想像的中心。而我們,也困惑了,我們要問,和整個普魯斯特作品相關的這一至關重要的經歷是在怎樣的條件下完成的。這經歷,發生在何地?在哪“時”?哪個世界?誰體驗的?是普魯斯特,阿德里安‧普魯斯特的兒子,真實的普魯斯特?還是已經成為作家在十五卷宏大著作中講述著的普魯斯特?他如何就有了使命感,是逐漸形成的,因為他成熟了,從一個沒有毅力、焦慮不安又極度敏感的孩子長成了一個非同尋常的人,全神貫注於筆端,將一切從生活中、從庇蔭下的童年中得到的、還沒失去的都訴諸筆端?我們一無所知。哪個普魯斯特都不是。那些日期,如果必要可作證明,因為揭示的內容——《重現的時光》在影射這些內容時,彷彿影射著必定動搖未寫作品的事件——(書中) 就發生在戰時,那時《斯萬家那邊》已經出版而小說已寫過大半。那普魯斯特沒說真相?但他沒義務告訴我們真相,也沒法做到。只有將真相搬到真相得以實現的時間中、作品成為必然的時間中,他才能用言表達出來,仕真相真實、具體、確實。在真相可以安排時間、作品成為必然的時間中:在這敘事的時間中,即使他說“我”,也不再是真實的普魯斯特,也不是有能力訴說的作家普魯斯特,而是由他們變化而來的影子,是變成書中“人物”的敘述者,這個敘述者在敘事中寫了一個敘事,而寫出來的這個敘事就是作品本身,與此同時敘述者還製造了自己的其他變形,一個個不同的“我”,這一個個不同的“我”正是他所說經歷的體驗者。普魯斯特變得不可捉摸,因為已經無法將他和翻倍的變形分開來,這翻倍的變形只是書向作品發展的活動。同樣的,他描述的事件不僅產生於敘事世界、蓋爾芒特那個只有憑借虛構才會真實的社會,這事件還是敘事行為本身、敘事的來臨,以及敘事中敘事這一原始時間的實現,他所做,只是讓敘事那迷人的結構結晶,這能力讓現在、過去甚至看似遭普魯斯特忽略的未來在同一虛構的點上同現,因為在這一點,作品的整個未來都在場,作品的整個未來因文學而獲。 [雖然逐漸但立刻] …… 普魯斯特造就的這一想像時間的經歷,只能發生在想像的時間中,讓呈現其中的人成為想像的存在、飄忽不定的象,一直在那,卻一直缺席,固定不變卻又抽搐不停,正似安德烈‧布勒東所說的美。時間的變形,首先改變了現在,變形似乎就產生於現在,將現在拉到不明的深處,在那,“現在”讓“過去”重演,但也是在那裡,過去敞向他反覆重覆的未來,以便在路上的,不斷重來,一而再,再而三地重來。然而,所揭示的內容,第一次發生於此時此地,但第一次呈現於此處的象“已經發生這一次”現在又出現,它揭示出的“現在”已經“過去”,而此地還有一個其他的地方,一個始終是“其他”的地方,如果站在外面的人相信能靜靜地參與這一轉變,那他必須通過轉變抽離自我並進入這一活動,才能讓轉變成為一種力量,而在這一活動中,他自己的一部分,首先就是那隻書寫的手,變如想像。 普魯斯特做了個有力的決定,傾盡所能激活過去。但他到底重建了什麼?留住了什麼?是想像的過去,是本身就完全屬於想像的存在,這存在因為一連串搖曳而短暫的“我”脫離自身,一點點從自我中剝離,從過去中解放出來,借由這一壯烈的犧牲,支配能夠支配的想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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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