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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1/19 11:43:25瀏覽308|回應0|推薦1 | |
若茵結婚沒幾個月,就把工作辭了。所有的人都不能置信,認為她工作那么好,又那么能幹,放棄多可惜。章世賓也不能茍同,他們最近又貸款買了房子,少了一份收入,就多一份負擔,他雖然嘴裏不表示意見,心裏的不悅可是在臉上歷歷分明。 若茵的心情也不好受,剛嫁到章世賓家,除了度蜜月那幾天,新婚的喜悅還有增無減,一回來卻又馬上要跟公婆住在一起,好象百般的滋味一下都弄混了,她不但不能適應,而且不知如何應變。 她的公婆人不錯,就是嚴肅了一點,喜怒哀樂全在臉上,可是不說話,這一點倒是跟章世賓很像。若茵本來就不擅人際關係,所以總是悶著頭做事。念書的時候,努力讀書;工作以後,更是全力投入。反正多做事,就可以少做人,這是她一貫的信念。但回家就不一樣,她可以忍受大家都不說話,卻不能忍受生活不自在。何況她的公婆雖然經常閉上嘴巴,眼睛可睜得雪亮,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們的視線。 即使她的公婆也並沒有怎樣,若茵仍覺得如芒刺在背。她也知道章世賓的爸媽恐怕也不好受,四個人四種心情,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不要說彼此無話可說,就連不得已相視而笑都很勉強。剛開始她以為會慢慢習慣,後來卻發現日子越來越難捱,她就知道再不搬出去,就要出問題了。 她開始積極的找房子,預售屋不要,就連需要再花時間整理的房子她也不要,著急的程度,看得莫名所以的章世賓都快生氣了。 終於讓若茵找到了房子,大家都有意見。章世賓說離他上班的地方遠了點,也嫌房子舊。他爸媽住慣了平房,說三樓的公寓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不踏實。她的娘家則怪親家太小氣,不但沒有幫助他們小倆口,還要若茵回家借錢。若茵忍著、忍著,不想爭辯,也不想計較,一心一意只想快快搬出去。 真的搬過去了,他們家的陳設簡單的出奇,屋裏有的都用得著,至於用不著的似乎就不必要了。本來房子不算大,如此一來反顯得空空蕩蕩的。若茵解釋說就是因為房子小,才不想擺太多家俱。惠心知道一來他們搬家太匆忙,二來所有的錢都投入這棟房子,再也沒有多餘的錢。她和宜荷商量,合買了一個黑色的矮櫃送給她。櫃子送去那天,惠心有事不能去,漆著沉沉黑漆的的新矮櫃黑的發亮,她們的好意,反襯得這個屋子格外寒酸,宜荷有感而發,左右打量了半天,說:「若茵,我知道妳不在乎,但是也要請妳注意一下生活的品質,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房子,應該好好佈置。」 若茵都還來不及回話,宜荷又說:「若是我結婚了,一定把自己的家佈置得又漂亮又溫馨!」 「那妳就去結婚啊!」若茵沒好氣的說。 宜荷只是心直口快,根本沒有什么惡意,也感覺不出別人口中的冷言冷語。不過這句話倒真觸痛了她的傷處,她頗為沮喪的說:「還不都是妳,誰教妳新娘捧花不給我,害我到現在還嫁不出去!」 「是妳自己不好,幹嘛老怪到我頭上。」 她們經常這樣不歡而散,就像學生時代一樣,話不投機的時候居多。但隔幾天宜荷又忘了,照例又熱情洋溢的跑去找若茵。 若茵原本也沒打算把工作辭掉,因為前段日子忙著找房子搬家,連自己懷孕了都不知道,差一點小產。醫生吩咐無論如何都不能太勞累,否則肚子裏的孩子恐怕保不住。結婚以後馬上就有孩子,雖不在他們預料之中,但若茵一想到自己要做媽媽了,明明要好好休息,她偏偏激動的好幾天都睡不著覺。第一個考慮到的就是把工作辭了。她知道章世賓一定不肯,但她有把握說服他,只要他同意,她發誓這一輩子都對他死心塌地。 章世賓最後還是妥協了,那天晚上他懷著極不愉快的情緒躺在床上背對著若茵,若茵雙手環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說話,充滿了女性的柔情。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可是你想想看,就算我們賺了再多的錢,結果弄得又忙又累,還不是得不償失。再說我們年紀都不輕了,你難道不想快點做爸爸嗎﹖少一份收入固然可惜,但我們賺到了更多屬於自己的時間和生活,不是嗎﹖我們只要平常節省一點,不是可以照樣過日子﹖」 若不是有點擔心若茵小產,章世賓還真是會繼續鑽牛角尖。不過他也不是那種可以立刻拉下臉的人,他仍然背著臉不說話,僵硬的雙肩其實已軟化下來。 若茵也感覺到了,又說:「我不想工作,不只為了我們、為了孩子,也實在是我早就不想上班了。」章世賓聽到這裏,雙肩又豎了起來,像一隻十分有警覺性的貓,隨時都在作無言的抗議。若茵接著說:「你想想看,現在工作環境那么複雜,什么人都有。有時候沒有關係就幾乎做不了事,你又不是不瞭解我的個性,要我去應付那些人、那些事,不是強人所難嗎﹖像一般人都以為我很能幹,都不知道其實我有多么的痛苦!若不是嫁了你,感覺有了依靠,我也不會說不做就不做。」 章世賓不只肩膀,他整個身軀都昂然聳立起來,不過那完全是一種男性氣概的展現。他完全同意若茵的話,也欣然接受她付予他必須擔負的責任。他終於轉過身把若茵緊緊的抱在懷裏,若茵為這至情至性的擁抱感動不已,覺得這一輩子她所真正渴望的就是此刻,那么真實的擁有與被擁有。這個世界彷佛只有他們兩人,還有她肚子裏逐漸成長的小生命。若茵已經覺得心滿意足,即使其他的人都與她為敵,她也毫不在乎。 事實上是她自己先對別人懷有敵意的。 因為若茵住的地方離宜荷上班的地方很近,她目前又賦閑在家,宜荷只要一興起,就溜班跑去找若茵。 若茵一開始並不歡迎宜荷,何況她每次都是突然就出現,常讓若茵措手不及;而且她們一直都是話不投機,她不明白宜荷為什么還會常常來找她﹖ 但既然她來了,她們總歸好朋友一場,再加上她覺得自己現在幸福快樂,就比較能夠用一種寬容的態度去看待宜荷。 宜荷每次去找若茵都沒有什么事,甚至就為了無聊,兩人的話題不外乎以前學生時代的一些趣事,還有她跟陳必龍。 宜荷喜歡反復述說她跟陳必龍之間的點點滴滴,比如說他在剛追她的時候,幾乎每天早上都到她住的地方叫她起床;或是他們怎么偷偷把高梁酒帶到高級西餐廳,如何偽裝成白開水,兩人喝得酩酊大醉;還有冬夜裏開車去夜遊,兩人瑟縮著身子喝酒取暖,在山頂上看星星和月亮。 對這些,若茵不以為然也不可思議,她跟章世賓也談過戀愛,但就像他們結婚以後的生活一樣,平穩踏實。她根本記不得她跟章世賓之間有什么特別記憶的事,但也並不表示他們就不相愛。她雖對宜荷的敍述不無心動,但潛意識又告訴她:他們只是任性胡鬧而已。 就算任性胡鬧,宜荷卻是認真的,她在談論這些事情時,好象眼前有一盞燈,映照著她天真的面孔閃閃發亮,若茵不得不承認此刻的她相當動人。她那孩子氣的性格,雖然有時候也頗教人難堪,但也因為這樣,她想陳必龍也不至於欺騙她或傷害她,即使她是那么的容易受騙,也那么的不懂得保護自己。 宜荷自己則還回味不完,笑的像一朵燦爛的春花,飽滿的讓若茵不免擔心,是不是立刻就要謝了﹖宜荷又說:「還有一次,他半夜喝得醉醺醺的來找我,那天又冷的出奇,他還是來了,就為了想見我一面,妳知道我有多感動!」 若茵無法再忍受了,冷然一笑說:「算了吧!你們兩個倒是志同道合,除了喝酒,還真是沒幹什么正經事。」 「不會啊!」宜荷眨動雙眼,很無辜的說:「我們也會很認真的談一些事情,也不光是玩鬧而已。」 「是嗎﹖你們都談些什么﹖」 「比如說談彼此的工作,還有一些──想法。」宜荷努力在思索。 若茵聳聳肩,說:「老實說,我也不是真的很關心你們談些什么,我雖然不能茍同你們交往的方式,也許吧!什么鍋配什么蓋,妳這個人也瘋瘋癲癲的,你們兩個還真是天生一對。」 不是嗎﹖就像她跟章世賓,惠心和邵平,一向腦袋少根筋的宜荷,就正好要配陳必龍,雖然若茵跟陳必龍不熟,但料想他也是那種率性而缺乏理性的人。 這次若茵卻想錯了。 那天晚上宜荷突然又來了,若茵看看壁上的鐘,已經快十點了,臉上已經明擺著不悅。只是對付宜荷這種人,你非大聲怒斥她,否則她永遠不知道她得罪別人。她照樣興致勃勃的自作主張,也不管其他人是否能接受,她把手上的蛋糕盒高高舉起,很興奮的說:「今天是必龍的生日,特地來這裏跟你們一起過。」 主人還能說什么,只除了讓他們進來。兩個不相識的男人先是言不盡意的寒暄了一陣,可能是陌生,陳必龍倒沒若茵以為的活潑健談,再加上章世賓原本就沉默寡言,氣氛一直僵在那裏。只有宜荷還在那兒熱鬧的忙著,說什么她陪陳必龍去應酬,回來的時候,突然想到今天是陳必龍的生日,心想過生日一定要熱鬧一點,所以沒有事先通知就過來了。 宜荷在蛋糕上插上了一根蠟燭,笑意盎然的跟陳必龍說:「年齡要保密,免得人家說你年紀一大把了,還討不到老婆。」 陳必龍倒是笑了,志得意滿的說:「不是討不到老婆,是不想要。」 這是什么話﹖生氣的人竟是若茵。她心想:他們也許是開玩笑慣了!可是宜荷真的能忍受﹖若茵不得不好好的打量一下陳必龍,他那蓄了小平頭的方臉,顯得有幾分嚴肅,眉眼之間又彷佛閃爍不定,薄薄的嘴唇,即使是正在笑,都像深藏不露。若茵簡直不能把他和宜荷的敍述聯想到一塊,她以前不是沒有見過他,為什么今天對他有一種恍然明白的瞭解和反感,是因為他說了那些對宜荷不尊重的話﹖還是他其實跟宜荷一樣,只是隨口的無心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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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