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荷點了蠟燭，把燈關了，逼著他們要唱生日快樂歌，弄得慶祝人的比被慶祝的人還要難堪。好不容易唱完了歌，又食不知味的吃了一塊蛋糕，一直保持沉默的章世賓終於開口，但仍不幹不脆的含在嘴裏，一遍又一遍，像喃喃自語：「唉！明天還要上班，十一點了，啊！太晚了。」

    只可惜這些話該聽的人沒聽見，若茵則聽得一清二楚，眼看著宜荷二人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她又對陳必龍這個人產生莫大的好奇心，於是對章世賓說：「你先去睡，我在這裏陪他們。」

    章世賓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回房間，臨走前在若茵的耳邊說：「叫他們快走，已經很晚了。」

    章世賓才走，宜荷就迫不及待的跟若茵說：「我們喝點酒，好不好﹖妳家有沒有酒﹖」

    若茵考慮了一下，她和章世賓都不喝酒，但屋裏還真是有一瓶別人送來的洋酒，她不是捨不得給他們喝，就怕他們一喝就沒完沒了，何況看他們的樣子都喝過酒了。不過她打定主意要好好觀察陳必龍，就算他們不走，她也會留他們。

    她還是把酒拿出來了，還為他們炒了一盤青菜以及一碗蛋花湯，冷眼旁觀他們酒酣耳熱之餘，竟當著她的面打情罵俏起來。

    她聽見宜荷言笑晏晏的問陳必龍：「怎么樣﹖今天的安排滿不滿意﹖」

    宜荷這是幹什么﹖她把自己當成什么﹖又把陳必龍當成什么﹖若茵不可思議的趕緊轉頭去看陳必龍，她看見他閃爍不定的眼神浮泛著一層迷蒙的水光，那絕不是因感動才引起的，若茵看的清清楚楚，他正搖晃著腦袋，甚至整個身軀都要跟著搖擺起來，揚揚得意的吹毛求疵：「還可以啦！六十分，剛好及格。」

    宜荷似乎對這樣的分數很滿意，因酒意而顯得紅豔豔的臉蛋，彷佛喜不自勝。她替陳必龍倒了一杯酒，小心翼翼的問他要不要加冰塊﹖陳必龍大搖其頭，堅而決之的說：「我喝酒不加冰塊，妳又不是不知道！」

    「對不起，我又忘了。」宜荷照樣笑容可掬，給自己加了一些冰塊，又問若茵要不要﹖跟著說：「我自己喜歡加冰塊，這樣喝酒，喝到嘴裏是冰的，到了肚子裏則熱烘烘的，那種冷熱交加的感覺好好玩！」

    「真是神經病！」

    這句話是陳必龍說的，若茵的心又像被利刃刺了一下，就算她也常常對宜荷的所作所為不以為然，她也絕不會如此冷酷無情的傷害她。好吧！如果這句話不是出自陳必龍口中，而是她說的，也是一片好意，她雖然會批評她，卻也是真心的關心她。

    而眼前這個意圖不明的男人，已經在烈酒的澆灌與女人的溫柔鄉里，越來越顯得面目猙獰。若茵真的不懂，宜荷怎么會愛上這樣的男人，她不但付出了滿腔的熱情，還如此曲意承歡，若茵也看的出來，宜荷有點怕這個男人。

    若茵一邊暗自揣想，一邊把玩、搖晃著自己的酒杯，發現在某個角度下，酒杯中暗褐色的透明液體，可以看見面前宜荷和陳必龍時時交錯、忽前忽後兩張變形的臉的倒影，她不斷搖碎他們，他們卻又如影隨形，絲毫不能分離。若茵正為此慨歎不已，章世賓忽然打開門探出頭來，叫若茵進去一下。

    「都幾點了，叫他們快走吧！」章世賓惱怒的臉也幾乎快走樣了，看他的樣子，他不但沒有放下心，恐怕更焦慮不安了。

    「你先睡吧！他們就要走了。」若茵話才說完，客廳就傳來宜荷他們肆無忌憚的笑聲，聽在章世賓耳裏更不是滋味，他氣急敗壞的喘著大氣，瞪著若茵看她要怎么說﹖若茵無可奈何，只好安撫他，要他快去睡，明天還要上班，她會叫他們小聲一點，她又強調一次：「他們就真的要走了。」

   「不是我囉唆，你看他們那個樣子，如果吵到鄰居怎么辦﹖」他看若茵點了頭，心情稍微平復下來，又說：「妳自己也知道快要生了，要多休息，怎么可以跟他們這樣──」

    他突然湊近若茵，聞出她嘴裏的酒味，勉強壓抑下去的怒氣又勃然而起，小聲怒道：「妳瘋了，懷孕還喝酒﹖太過份了，妳再不叫他們走，我可要出去趕他們了！」

    「好，你不要生氣，我沒喝什么酒，只是稍為抿一下而已，你趕快睡，我馬上就叫他們走。」

    若茵回到客廳，也覺得該叫他們走了，可是他們談的正起勁，若茵簡直不知道如何插進這句話，她又急著想知道陳必龍的意圖，乾脆直接了當問他們：「你們也該結婚了吧！什么時候請我們喝喜酒﹖」

    他們都安靜下來，宜荷轉頭去看陳必龍，臉上的期待教人又愛又憐。可是陳必龍只是聳聳肩，大言不慚的說：「還早，過幾年再說。」

    若茵忍受不住了，正想教訓他幾句，沒想到章世賓比她更沉不住氣，他從屋裏沖了出來，大家都楞住了，不過他倒是沒有罵人，但是這回宜荷和陳必龍都知道他在趕人了。他儘量心平氣和的解釋：「已經很晚了，你們該走了，改天再來吧！」

    他們就這樣尷尬萬分的離開那裏，上車之前，宜荷開車門時，不小心車門輕碰了旁邊的電線杆，陳必龍瞪了她一眼，過去仔細察看車門有沒有受損﹖沒好氣的說：「拜託妳輕一點，妳不知道這是新車嗎﹖」

    宜荷小心謹慎的上了車，對陳必龍的突然變臉又委屈又不知所措。陳必龍顯然很不愉快，用手使勁抓著方向盤，冷冷的說：「真倒楣，被趕出來，妳那個同學的老公真是個怪胎！」

    其實宜荷並不覺得是被趕出來，他們的確在人家家裏鬧太晚了，何況章世賓又很客氣，他們本來就該走了，不是嗎﹖

    可是她不敢這樣告訴陳必龍，她怕他會更生氣。陳必龍開始發動車子，轟隆的引擎聲驚得宜荷整個人往椅背縮，陳必龍嘴裏仍不滿至極的頻呼倒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