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 2009/12/21 14:13:38瀏覽387｜回應0｜推薦0 | |
在那個裁縫和理容還被當成一回事，而大家喜歡照鏡子的年代，人們也常想像有個地方，想在那裡過活，或是至少是這樣一個地方，充滿風格，可以在其中駐足停留，就算人們感覺到，其實那裡的人並不會讓人待在那兒。這樣的一種社會強制想像，如今早就變成一個過度美式的城市，就像手裡拿著個碼表，所有的事物都汲汲營營或是停止不動。天空和土地間形成蟻窩，被交通道路像樓層一樣貫穿。氣流、電車、地鐵、風管送人、汽車串連作水平穿梭，快速電梯將人群從一個交通層垂直地壓擠到另一層；人們從一個運動器具的樞紐跨越到另一個，其律動在兩個咆哮的速度之間形成一個中滯，一個暫停，一個二十秒長的小深淵，人被這個律動毫不遲疑地吸住而拉扯進去，在這個普遍的的律動之間彼此交換隻字片語。問題與答案就像機器零件一樣相契合，每個人都只有某些特定的任務，職業在特定的地方形成群組，在移動之間進食，娛樂聚集在城市的另一邊，而再另一個部份則是許多高塔，裡面是妻子、家庭、留聲機和靈魂。緊繃與鬆懈，工作與愛以時間精密區隔，遵照徹底的實驗室經驗來分配。如果在這些活動上面碰到任何困難，就把它擱下不管，因為會發現另一件事，有時還發現更好的方式，或是發現一個從前沒有的方法，這根本不會有任何損害，相反的，被那共同的力量所虛擲的，遠不及那份狂妄，以為自己是受到感召才不能放開某些個人目標。在一個被各種力量貫穿的共同體當中，如果不要猶豫和考慮太久，每一條道路都通往一個好的目標。目標設定並不長遠，然而生命也是短暫的，從中就是獲得這樣的一個完成的極限，而為了自己的幸福也不需要更多，因為所成就的，塑造了靈魂，而想要卻沒有達成的，只是扭曲了靈魂；對幸福而言，不在於想要的是什麼，而在於完成了什麼。而且動物學告訴我們，減化的個體的總量，很能夠形成一個獨特的整體。
並非必然如此，然而這樣的想像屬於旅遊的夢想，反映了那種我們所擁有的不斷運作的感覺。這些想像是浮面的、不安而短暫的。老天爺知道，究竟什麼才會成真；人們會認為，我們必須在每一分鐘裡都掌握開端，為我們所有人作好計畫。如果我們不喜歡帶著速度的這些事，那就作另一件！例如一個完全緩慢的，遮掩起伏，海貝般充滿神秘的幸福，還有那希臘人早就相當熱中的，深沈的乳牛凝視。但那完全不是這麼一會事，是事情掌握了我們。日夜投入其中，還作盡所有其他的事，刮鬍子，吃飯，相愛，看書，工作，好像四面牆壁靜止不動，而可怕的僅僅是，牆壁駛動卻不令人察覺，而它的軌道早已鋪好，就像長長的，探索著的彎曲線縷，卻不知往哪裡去，而且自己還可能是那些決定時光火車的力量之一。這是個非常不明確的角色，而且還發生了，在較長的間歇之後往外看而風景已經改變；飛逝而過的飛逝而過，因為它惟能如此，然而在完全順從之餘，有種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有力，好似駛過了目標，或者跑到錯誤的軌道上一樣。而有一天，那熱切的需求出現了：下車！跳車！望鄉一般渴望被攔住，不要自我發展，停駐著，回到錯誤轉轍之前的那一點！而在那美好的舊時代裡，當奧國還是個帝國的時候，人們可以在這種情況下離開時間的列車，坐進一列普通鐵軌上的普通車，然後回到故鄉。 在那裡，在Kakanien，這個從此沈淪而不被理解的國家，在許多方面沒有得到認同卻一直是個典範，也有其速度，但不是太高。在陌生之地那麼常想到這個國家，對那白色的、寬廣的、富裕的街道的回憶浮現眼前，源自徒步前進和額外勤務的時代，就像秩序的河流，有如淺色軍用帆布條往所有方向流去，將各個地方用統治的紙白手臂圍繞。而那些是怎樣的地方啊！那裡有冰川和海洋，喀斯特岩溶以及波西米的庄稼地，Adria海邊的夜晚，燒烤的騷動嗶剝著，還有斯洛伐克的村落，火爐的煙像是從揚起的鼻孔升起，在兩個小山丘間咀嚼著村子，有如大地的雙唇微張，好把它的孩子在裡面呵暖。在街道上當然也有汽車，但不是那麼多！大家都準備著要征服大氣，這裡也不例外，但不是那麼積極。讓船從這裡或那裡駛向南美或東亞，但不是那麼頻繁。人們沒有世界經濟或是世界霸權的野心；身處歐洲的中心，是舊的世界軸線相交的地方；殖民地和海外聽起來還像未曾嘗試而遙遠。開始發揮奢華，然而絕不像法國人那樣過度雕琢。開始運動，但不像英國人那樣癡迷。為軍備付出許多錢，不過只多到讓自己維持在強國之列的第二弱。就連首都也比世界上其他最大都市小一點，然而又比單純的大都市大一些。這個國家以開明的，比較感覺不到的，所有首腦謹慎限制的方式，由歐洲最好的官僚體制所統治著，能提出的錯處只有一個：它將私人的，沒有因為高尚出身，或是經由國家委任而享有特權的天才與創意舉動，當作囂張的行為與高傲。然而又有誰喜歡讓閒雜人士插手！此外在Kakanien，天才只會被看粗人，卻從不曾像其他地方會發生的，將粗人當成天才。 這個沈淪的Kakanien有多少奇特之處能說啊！比方說，「帝國－王國」以及「帝國和王國」，兩組符號《k.k.》和《k.u.k.》之一出現在各個東西和人身上，然而卻仍需要一門神密科學，才能準確地加以辨別，各個機關和人士要以k.k.還是k.u.k.來稱呼。在書面上自稱奧地利－匈牙利帝國，而口語上自稱奧國，也就是用那個經過盛大的國家誓言棄絕的名字，卻保留在所有的情緒當中，顯示了情緒就像國家法律一樣重要，而法條並不代表真正的生活態度。乾據憲法這個國家是自由的，然而卻是教會統治；它受到教會統治，然而大家卻自由思想地生活。在法律之前所有國民平等，但並非所有的人都是國民。有個如此善用其自由的國會，通常被看作是果斷的，然而卻也一條緊急狀態法，讓人就算沒有國會也得以維持下去，而每次，當大家因專制體制而高興的時候，皇室就下令，還是要以國會制來治理。在這個國家發生許多這樣的事，而其中還有那些民族抗爭，合理地將歐洲的好奇引到自己身上，而如今卻被完全錯誤地加以呈現。這些抗爭如此激烈，因此每年讓國家機器多次阻滯與停擺，然而中間時期和問政暫停期間，大家又如此優異地互處，好像從未發生任何事一樣。而的確也沒有什麼真實發生，只是每個人厭惡其他人所追求的；如今我們大家都同意，這在這個國家很早就有了，甚至可以說，那變成一種昇華的儀式，本來還可能帶來更偉大的結果，要不是它的發展受到提早來臨的災難所中斷的話。 因為不僅是對同胞的厭惡在那裡提升成一種共同感受，而是也變成對自身的不信任，還有對其命運產生一種更深的自我認定的特性。在這個國家，人們所作的完全不是所想的──以最高的熱切與其後果──或是想的完全不同於所為的。不知情的觀察者把這些當成可愛的，或者就他們的想法，把它當成奧國特色。然而這是錯的，以居民的特點來解釋一個國家當中的現象永遠都是錯的，因為一個國家的居民至少有九種特徵，職業的、民族的、國家的、階級的、地理的、性別的、有意識的、無意識的，也許還有一種私人的特徵，他將這些特徵集中在自己身上，然而它們分解他，而他其實什麼都不是，只是個小小的，從這許多涓涓細流匯集而成的窪地，細流滲入窪地，然後又從窪地流出，為了和其它小河填滿另一個窪地。因此地球上的每個人都還有第十種特徵，而這個特徵無異於對一個未填滿空間的被動想像，讓人類能作任何事，除了一件以外：認真看待他其餘至少九種特徵所造成的，以及它們所發生的事；換句話說，就是不能重視那應該填滿它的。就像非得承認的，這個不易描寫的空間在義大利的顏色和形態與在英國的不同，因為它所缺乏的有另外的顏色和形態，然而在各地卻又一樣，是同樣一個空洞而不可見的空間，現實站在其中就像一個被想像拋棄的小小的石塊積木城市。 而現在所有眼睛都看得到，在Kakanien所發生的事，而Kakanien就在其中，世界卻不知道，這是最先進的國家；這是一個不知怎的只是跟著作的國家，人在裡面是負向的自由，總是感覺到自己存在的不充分理由，而被無事生發的偉大想像，或是被並非不能重來的事件像海風一樣沖擊著，而人性從中升起。 那裡的人說，就這樣發生了，而某地的其他人卻認為所發生的事真是神奇；那是一個獨特的，在德文或其它語言當中都沒有出現的字，在它的氣息裡，真相和命運的打擊能變得如此輕盈，就像羽絨和想法。是啊，它是這樣，雖然有許多反對的說法，或許Kakanien畢竟是天才的國度，而或許它也正因如此而沈淪。 *Kakanien源自k.u.k.，即“kaiserlich und königlich“ (Imperial and Royal)的縮寫，原意為帝國與王國。Kakanien被Musil用來謔稱奧匈帝國，以形容當時奧匈帝國特殊的社會和文化氛圍。 |
|
| ( 創作｜連載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