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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5 13:52:15瀏覽373|回應0|推薦0 | |
Ulrich能對自己說,在自己的科學領域裡成就了不少,這並非無關緊要的,他的工作也使他獲得認同。因此而感到神奇或許是要求太多了,因為就算在真相的國度裡,神奇一辭也僅僅用在較年長的學者身上,端視是否提出升等論文而成為教授。仔細說來,Ulrich一直僅僅是個希望,而所謂希望在精神共和國裡指的是那些共和人士,他們自以為可以將自己全部的力量都投注在事情本身,而不是將絕大部份的力量用於使其表面上有所進展;他們忘記了,個人的成就是些微的,而有所進展卻是所有人的期望,他們還忽略了奮鬥的社會義務,也就是身為力爭向上的人須以此為出發點,好讓人在有所成就的時候成為其他人的支援與支柱,使其他人能從中獲益而向前推展。
有一天Ulrich也停止想成為一個希望。當時已是將足球員或是拳擊手說成天才的時代,但是在媒體報導當中,至少十個天才探險家、男高音或者作家才會看到一個天才中衛,或是網球運動的戰略型球員。新的精神還不覺得那麼確定,然而就在此時,有如早臨的仲夏,Ulrich不知在何處突然讀到「天才賽馬」這個字眼。這個字眼出現在一篇有關一次引人側目的賽馬勝利的報導當中,而寫作者尚不知覺這神來之筆的整體意義,只是就這麼寫將下來。Ulrich卻一下子了解到,他的整個經歷和這匹賽馬的天才有著不可劃分的關聯。因為這馬一直都是騎兵的神獸,而在Ulrich的軍營青年生涯當中,除了馬和女人以外幾乎不曾聽到其他言論,他因此逃離這個生涯,好讓自己成為一個重要人士。就在他作出不同的努力之後,在他似乎也能感覺到接近奮鬥的巔峰之時,那匹先馳得點的馬卻在彼方向他致意。 這在一時間當然有其道理,因為我們想像一個令人讚嘆的男性心靈,其勇氣是道德勇氣,他的力量是信念的力量,他的堅定不移來自於心與品德;男孩似的敏捷,迂迴地作些不被允可的事,搖擺不定以及心神不寧,這些都被他看作有違尊嚴之事。然而這樣的人物早已不是活生生的,只出現在中學教師身上,以及各種文字表達當中,變成一種意識形態的鬼魂,而生命必須尋找新的男性形相。然而四下環顧之後卻只發現,靈光的腦子在邏輯的計算當中所運用的手法與詭計,和經過嚴格訓練的身體格鬥技巧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有一種普遍的心靈奮鬥力量,被困難與無可置信焠鍊得冷靜而聰明,不管此時早已習於看出的容易受到打擊的一面是關於一項任務,或是屬於某個實體敵人。如果分析一個偉大的心靈和一個拳擊大師的心理機制,那麼果然他們的機巧,他們的勇氣,他們的精確和組合分析,以及在他們各自的領域當中的反應之快速,可能都相去無幾,甚且在讓他們特別成功的品德與能力方面,都和一匹著名的障礙賽馬一致無二,因為不容輕忽的是,在牠躍過一道柵欄之時,有多少重要的特質參與其中。而且一匹馬和一個拳擊大師還有一點更勝於一個偉大的心靈,那就是他們的成就和意義能被正確無誤地測量,最好的在他們之中也就的確被視為最好的,如此一來,運動和實事求是也就無愧地躋身入列,而將老掉牙的概念如天才與人性的偉大擠到一邊。 至於Ulrich,甚至必須說,他在他那個時代在這方面還更超越幾年。因為尤其是這種以勝利次數,以幾公分或是幾公克來增加紀錄的方式,正是Ulrich事於科學的方式。他的心靈必須自我證實是敏銳而強壯的,並且完成強者的工作。對心靈力量的樂趣是種期待,一種征戰似的遊戲,一種對未來的任意霸氣訴求。他會以這樣的力量達到什麼樣的終點,他覺得並不明確;可以用這樣的力量作任何事或者什麼都不作,可以成為世界的救星或是罪犯。而一般心靈狀態也就差不多是如此造就的,因為其存在,使得機器以及發現的世界不斷獲得新的補給。Ulrich將科學視為一種準備,一種強化和一種訓練的方式。要是這種思想出現太枯燥、尖銳、狹隘或是缺乏遠景的時候,那麼就要像面對碩大的身體與意志成就之時,臉上會出現匱乏與緊張的表情一樣,就是非得忍受這些。Ulrich長年以來都深愛這種心靈匱乏,他痛恨那種不能依照Nietzsche的主張『為了真相忍受心靈饑渴』來生活的人;那些退轉、氣餒、軟弱的人,那些將他們的心靈以心靈的毛躁騷動來撫慰的人,並且,據稱理智只給了他們堅石而沒有麵包,而以信仰的、哲學的以及濃縮的感覺,就像泡在牛奶裡慢慢變軟的小麵包,來餵養心靈。他的看法是,人身在這個世紀帶著所有人性面探索,自尊心要求給所有無用的問題回答一句「尚未」,根據一個過渡性原則過活,卻意識到一個目標,這個目標將會由後繼者達成。事實真相是,科學是一個堅強而清醒的心靈力量所發展出來的概念,根本就讓人類古老的形上學和道德想像變得無法忍受,雖然這個概念在這些想像的位置上只會帶來希望,希望遙遠的一天將會來到,心靈的征服者會降臨靈魂沃土的深谷。 這一切到目前都沒有問題,要不是被迫將眼光從遠眺轉移到現前,讀到現在有匹馬變成天才這些話。第二天清晨,Ulrich心情惡劣地像用左腳起床,右腳猶豫地踏索著起床拖鞋。Ulrich當時身在另一個城市,在另一條街上,而不是他現在住的地方,不過只是幾星期前的事。窗下棕色的瀝青光輝上早有汽車疾駛而過,清晨空氣的純粹開始被白日的酸味填滿。他覺得,這時就要在穿過窗簾的乳白色光芒中開始他通常會作的,把光溜溜的身體向前後彎曲,以腹肌將之抬離地面然後放下,最後握拳捶打拳擊球,就像其他許多人在同樣的時間,在進辦公室之前會作的那樣,那實在有說不出的愚蠢。每天一個小時,那是有意識的生活的十二分之一,足以讓素有鍛鍊的身體,維持在隨時要冒險的豹子般的狀態;然而這一個小時其實被交給一個無意義的期待,因為值得這樣準備的奇險從不曾發生。對愛情也是如此,人們以究極的方式來準備迎接它;最後Ulrich還發現,他在科學上和一個不斷越過山嶺卻看不到終點的人一樣,他擁有一種新的思考與感受方式的片段,然而起初挖掘新穎之物的鑠鑠目光,迷失在越來越多的細節當中,他曾以為啜飲著生命之泉,現在卻幾乎吮光了所有期待。於是他停下這個偉大而前途無量的工作,他覺得專業同仁有部份就像有無盡迫害癖的檢察官和邏輯的安全主任一樣,另一部份則像鴉片師和一種稀有蒼白毒品的嗜食者一樣,這種毒品將他們的世界填滿數字的幻象,以及無主體的關連。「老天!」他想著,「我可從來沒有一輩子都當數學家的意圖吧?」 那麼他到底曾有哪些意圖呢?在這一刻他大概只能轉向哲學,然而當時哲學的狀態讓他想到Dido的故事,一邊剝著公牛的皮,一方面根本不確定,是否真的能用這張牛皮覆蓋一整個王國;他重新著手的,和他自己曾做過的相似,無法引起他的興趣。他只能說,他和原本想當的那種人之間的距離,比他在年輕時所感覺到的更遙遠,如果那對他不是根本就仍然未知的話。他以非常奇妙的敏銳看出,除了他不需要作的賺錢以外,他擁有所有他的時代所助長的能力和特質,然而運用它們的可能性卻從他手中溜走。當足球員以及馬匹都具有天才,最終他只剩被造就出來的用處,僅僅足夠拯救自己的特質,因此他決定,讓自己在生命當中渡假一年,好找出他的能力的適當運用方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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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