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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8/03 19:37:45瀏覽366|回應2|推薦15 | |
就這樣,幾天下來,心神一直處在若有所失的不寧中,一邊一頭慌亂地鑽進自身情緒,無以放下那滲雜自責的懊惱感;一下子又故作姿態,抽離當局自迷的角色,試圖以漠不經心的事不關己淡化內心的起落;但站姿杵久了,還是耐不住陣陣硬撐的酸痛,一下鬆垮的背脊又包裹住緊縮的心悸,無奈於失去的平常心……。 就告訴自己,不過就是個別針,掉就掉了,祇希望撿拾到的人也能擁有一份惜物愛物之心,一如原物持有人般,珍惜那滴凝結成珠的眼淚,珍惜那份超然物外的無價親情。 然而,一天的平常心,一天的日常過,再一天的等待奇蹟,又一天的如坐針氈……。太陽從東昇走到西斜,月亮從夜央踱到梢頭,我的心情卻打自那天起就沒翻過頁。 終於還是忍不住調閱起大樓的監控系統,回溯起那天的行程,試圖從已成過往的畫面抽絲剝繭蛛絲馬跡,亡羊補牢為時不晚的記憶重建。 看著螢幕中被切割如方格般的片斷,一張疲倦的臉在飛快切換中,歲月如指穿梭而過,偶被定格住的特寫鏡頭,放大的失真聚焦、模糊的五官輪廓,反淡化了歲月的線條,我彷彿望看一個陌生人,在無聲的默劇中,躲藏起所有現實世界裡被封緘的語言能力,也用隔音的帷幕牆,斷絕自己眼耳口鼻身心意的聯外探索。 我所生存的面相原是如此塊狀的組合,用支離組密碼,用破碎藏檔案,用畫面中的沉默,架空我在現實世界早已放棄的語言能力,用不斷倒帶的Replay,一再提醒我人生無法重來的NG鏡頭。 也許,我祇是存著些許僥倖,留下一個祇怕萬一的希望,以確認那滴眼淚,究竟掉在何時?流落何處?是否能在某個角落靜躺成一種等候的姿勢,以待主人尋線而至的解印開封? 是的,粗心大意的我又掉了東西了,這次掉的是只珍珠別針。在母親寥寥可數的飾品中,唯一留給我的有價物品;也是我在母親有生之年,唯一送給母親的貴重禮物。 成長過程中積壓在胸口的陳年瘀傷,常在回憶裡演化成時常流膿的片段,因而不再去撕裂傷口攤曬陽光下,我也就有十足理由,不需再多加解釋為何心中總藏一塊不願曝光的黑暗角落,為何母親的飾品會寒愴得如此可憐,為何那只別針會奇蹟般的回到我手上,更不想再重勾當年千摳萬省祇為多攢點錢為母親買個像樣禮物時的心願,如何在夜深人靜時,因觸及而發酵成兩行酸楚的淚。 活在現下,寧願想及當年母親收到別針時,那一罈的醇厚如何醉出一缸的醺然,那溢出溫霧的眼如何收攏眉開嘴笑,還有當年她三不五時就盛裝出門時的不可一世如何翻攪心下惻然的足可堪慰……。 別針一體成形的簡約線條,將纖毫葉脈與細緻藤蔓結合得婉約又秀麗,流暢的神來一筆在最後葉尖處以一顆瑩白剔透的南洋珠收尾,更烘托出珍珠獨特卓姿的如貝光澤。 母親說:如朝之露、如海之沫、如淚之珠。一滴眼淚、一個幻滅;一個幻滅,卻又是日暖生煙的滄海明月。 知道母親一生有憾,憾在當年出閣時,外婆所為她繫上的一串珍珠項鍊,無法再以紅線傳承下一段祝福;憾在人生總要以淚相印,方能覺知生命有常的無常,無常的無情,皆是命中註定、生命有時的怨天不尤人。 也許是來自母親的影響,也許珍珠本身絕塵脫俗的瑩透,總讓我因心有所感而串起一圈斷線的寂寞,以珍珠的透呼應我所勘之不破的透。這個世間,照說走過留影、拭過留痕,然而記憶不付梓的地方,盈手終也是空談;然而,真在心頭撩撥竄動的,有時不也祇是如風拂影般的涉水而過? 沙入人眼,片刻須臾,流成一滴淒清的淚;沙入貝內,天地日月,含成一顆晶透的珠。沙的存在是為流失一滴清淚而來?還是為坐臥在胸中的時光而來?而我之存於世上,是為走這人間一遭的落腳無痕?還是去向洄瀾的拍打上岸? 夜晚,捻熄最後一盞燈,讓夜色走進早已淨空的屋內,剎時排山倒海來的高分貝像深海效應般整個壓縮到我耳膜,震得我氣血翻湧收不回分裂歧出的心神;擠出與夜深般的慘澹,不禁自問:真正在心上丟失的,究是有形的物體還是無形的失落?真正在意的是珠?還是淚? 真正的傷,是寫得出的文字?還是埋在心頭上的隱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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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