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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09 10:12:11瀏覽164|回應1|推薦3 | |
《再走石牌路》 同樣六樓病房一隅,同樣居高臨下視角,同樣懸浮空中飄浮不定的流蕩心境,站於窗前,臨街眺望,本該天高地遠一覽無遺的天際線,突被一座龐然建物斷阻眼前,大軍壓境烏雲蓋頂下,視線被逼仄成夾縫一線,照向一方寸土,將幾株光臘,微縮成屈指小樹,伴我默數病房時光的早晚晨昏。 然而即便視野侷促、風光有限,一條河,還是可以出走千山萬水,蜿蜒曲折阡陌,流淌出時光的折痕;而串串銀柳,順溪迤邐,也懂垂首伏頸,默將焦灼之心,臣服成低頭不語的守候姿勢……。 小河前身,應是上游人家早期的排水溝圳,時隨整個大台北污水地下化後而境遷成院方引傲的湖畔景域,再加上呼朋引來結蘆人間的幾隻大白鵝,倒頗有曲沼春流滿,新蒲映野鵝之趣,算是都市叢林中多怪少見的農家一景了。 祇是置身的病房所能望及的視野,除卻眉睫眼前這座宛若一間間鴿舍造鎮出的白色建物外,就是從小河盡頭逶迤出的屋簷一角,與簷下,那面白得幾近透明、卻又厚實得密不透風的牆了。 那面牆,遺世在人車喧嘩的院區僻角,白天,不動聲色貪得無厭地囫圇吞下大把大把的刺熱陽光,到了夜晚,再如街頭耍藝般,一點一滴吞吐出奪魄火苗,將牆上「懷遠堂」三字,從眼角明滅到胸口,再從胸口閃爍到眼角,一路焚出傷痕燙出坑疤,最後再投映上波光粼粼的小河上,搖晃擺渡,擺陣成七星續命燈般的迷幻光譜,苟延殘喘著僅存的生命殘值。 而不管在白天或黑夜,視覺的聚焦投射點,常是牆面上那扇無底洞般的黝黑大門。 常在午夜,醫院唯一靜下的時分,幽微之門綻出幽微之光,瀅瀅之火忽明忽滅似是召喚,又似拒之門外的一堵火牆。想於進出其間已然放涼的生命,人間來此一遭,是否燃燒過青春,炙熱過一腔胸膛?臨該道再見時,是否該揮的手、該說的道歉、該入懷的擁抱,都已一一和解,了無遺憾功德圓滿? 門裡門外,世界兩般,痛苦的、放不下的,總是留下的人。 想於這兩年來,縱算身處仲夏,卻愈來愈感失溫的軀體,愈來愈覺冰冷的心境,就無由惆悵;那種失落,是對世間萬物的索然,是對世界不再抱持歉意的無動無衷、無由無感。 行有歲數,愈神髓玄衣夜行隱身黑暗,知道有些話浮出檯面,就顯廉價,有些心事一經表白,就難以由衷。 因此,常做夢!夢裡,天空海闊無拘無泥,即便夾縫,也能絕處逢生;即使受制,也能自由走心。
《這一年…》 歲月敲錘夕陽,暮色起霧黃昏,在這幾被遺忘的角落裡,冬的凜冽與冰冷,也總恆溫。 這一年,在倏忽彈指下,時光似飛梭,歲月如流水,猛然驚覺天候冷下歲末終至,都已是另一年度了。 但這一年,總算過了一個平靜、西線無戰的除夕夜。比起去年、前年、甚或大前年…,那些兵荒馬亂守候病榻的日子,或者獨坐餐廳寒磣一人的除夕夜,這一年,能定律於生活日軌,常規在瑣碎日常,安居在飯桌前的一碗大滷麵、一盤蛋炒飯,再以船過無痕的雲淡風輕哂然笑談,已是佛前跪求的否極,天可憐見的好生之德了。 生命所歷劫的苦難,非僅只磨鍊意志,更是考驗人性。有幸撐過,是風過雨晴一片天青;不幸敗陣而下的,就是如露如電夢幻泡影。因此,即便記憶轉折往事迂迴,而難以直述深陷內心底層的陰暗,但總有些片片段段,在偶而乍朗的向陽之處時相翻面,勃發苦中作樂的另類確幸。 像是走在車水馬龍的石牌路,留點餘暇旁顧「鎮衣店」裡隨季節變妝的櫥窗,或者熱騰騰的四顆蝦仁就足以讓人心滿意足的「溫州餛飩」,還有上自老闆下至跑堂,從沒給過好臉色,但鵝油飯卻出奇好滋味的「金樺城鵝肉」,再來就是總神出鬼沒在榮總羊腸小徑,時不時就出奇不意獎賞我巴掌的「台灣藍鵲」了。 所謂的歲月靜好,不就是無所負擔,放空心思在一個庸庸碌碌的平常日,一個無所事事的艷陽天? 生命漫旅,最終一課,是用來學習揮手,學會告別的……。 經過命運多舛的波折,刮過生命颶浪的龍捲,曾在意過的勝負輸贏,無法放下的成敗得失,在現今的生活態度下,都已成可有可無於生活之外,最不足為道的題外,最不值一提的廢言。 而今面向自己,我聽我言、我看我行,一切唯我唯觀唯心,我是我小宇宙的中心,萬事萬物依我而運行。但人性薄倖、目光短淺,我在我的世界中擁地自重,因自滿而存在、因膨脹而偉大,但蜉蝣天地滄海一粟,在別人眼光裡,我的存在,卻是脫軌在他人生命之外最不肖一顧的微塵,是螻蟻苟生下的浮光片羽。 人存乎於世,飛黃騰達是一生,庸碌平凡也是一生,然而命運最終蓋棺的,卻定奪於這身肉身皮囊。走進晚景、面臨耄耋,所求無非好死,所圖不過無掛,但人生豈能盡如人意?尤其若能無所承擔於生命之重,無所負荷生活之責,無病無痛無所拖累走完一生,對自己、對周遭之人,那將是何等福份與福報?! 兩篇隨寫,分別寫於2022年和2024年。 兩篇文章,兩樣心境兩樣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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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