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月2日是個特大的日子 - 對老三，對我！

兒子終於結束五年外科手術住院醫師之重任，我的感覺像一個跑長跑的運動員，終於把那長長的一段路給跑完。老三的心情寫在他上台演講的結業感言，而我的心情真是不亞於他！

住院醫師的結業儀式非常隆重，週五白天是住院醫師論文專題演講，來賓午餐招待。晚上是雞尾酒會，結業晚宴，週六在俱樂部打高爾夫球，結業住院醫師的賓客免費。

女兒一家從舊金山飛抵芝加哥，和老二一家及我開車前往聖路易參加，下午聼老三的精彩演講，在學校附近拍照，然後回Airbnb換衣服赴晚宴。我們提早去醫院前面照相留念。

晚宴前是雞尾酒，老三介紹我們給他的醫院同仁。這五年來常聽他提到的幾位終於見到廬山真面目，我特別一一謝謝他們對老三的支持與照顧。

晚宴開始有醫院院長致辭，隨後有主冶醫師代表對結業住院醫師的勉勵，每位結業醫師感言，住院醫師代表致詞，頒獎，送花給秘書，專業攝影師拍合照等，儀式隆重莊嚴，但每個人的演講嚴肅中均不忘幽默。

6月初我跟孩子們說想在結業典禮完的周末給老三一個驚喜派對。我們腦力激蕩幾個點子，最後采用媳婦建議的租私人遊艇游芝加哥河，因爲老三一向喜歡船。我建議製作個大大的招牌挂在船上恭喜他，女兒馬上訂制，我們並決定在結業晚宴上找適當時機先呈獻給他。

這五年，對老三是個大挑戰，對我，則是戰戰兢兢得陪他起起伏伏，聽他傾訴時我很正面樂觀堅强，然而背地裏有很多不願讓他知道的默默擔憂，只能在每天的禱告中，求神加添力量特別保守他的身體，不會因為過度忙碌而受損。

醫院在市中心，中西部的市中心冶安一向不好，因為是學校附屬醫院，每當附近有兇殺或歹徒，學校就會簡訊給醫護人員，告知歹徒行蹤和應該避免經過的路線。每次收到 ‘警告！ XX街和XX街發生槍案，目前警察正在追蹤，請離XX街遠一點，避免歹徒可能經過之地’， 就閉上眼睛禱告上帝保守兒子不會剛好在現場附近， 一方面趕快簡訊他這個消息。 他總是很快回覆 ’媽，別擔心，我沒有在那附近“。這樣的簡訊一個月總有幾次，時間久了，兒子說 ‘媽，別擔心，我已經習以爲常了，他們簡訊給你也有簡訊給我，不會有事的”。

然而，夜晚收到這樣的簡訊，我仍會心情沈重，祈禱這五年趕快結束，兒子可以搬離冶安不佳的市中心。

每次打電話給他，接了電話，問他吃飯沒，多半是還沒，有時到晚上才回話，說剛到家，說整天都在手術房，好累！雖然醫院常有食物，讓醫生免費取用，但常忙的沒時間好好吃頓飯。

我很心疼，替他買了各種可以隨身攜帶的小零食和乾果，要他趁上廁所的空檔塞點東西到肚子裡才不會餓壞，他說：“不行，穿手術衣服，怎麼可以放食物在口袋，不合醫院衛生規定”。他說開刀時有時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必要時必須穿上特別裝置，省去如廁的時間。

住院醫師頭幾年非常辛苦，除了白天工作，晚上還要on calls , 結業前需要完成一兩百個 calls , 老三說他在書桌前有一個小記號，每完成一個call，就劃掉一個。還記得剩下20 個時，我們兩個在電話裡大聲歡呼！ 見到曙光了!!!

On calls時，半夜到醫院是常態。好幾次我去探望他，他一個晚上出去好幾次，我說 ‘我覺得你應該就睡在醫院，就不必去了又回來，回來了又去，這樣睡眼惺忪來來去去，開車好危險’ . 他說醫院裡有給住院醫師睡覺的行軍床，但是他不喜歡，雖然來來去去很麻煩，但還是回家睡自己的床舒服.

除了最後一年比較輕鬆一點外，幾年來的典型日程是，早上4 點多起床，5 點多到醫院，先巡視病房一圈，探望昨天剛做完手術的病人及前幾天已經住院的病人，然後參加晨會，和團隊討論目前個案的情況。

隨後審查當天手術病人的病例，與該病人見面，告知手術過程及該注意事項並回答病人與家屬的問題。

談話完畢便更衣換穿手術衣，叮囑助理群準備進入開刀房。一天都有好幾個開刀個案，有些複雜的可能開上好幾小時，甚至一天。

感謝主的恩典，所幸他在5 年內，在醫院裡有一群好朋友，雖然不在同一部門，但彼此打氣支持，找機會結伴同遊，彼此慶生，調劑忙碌的生活。他也交了個醫院裏的女朋友，雖然去年因爲價值觀不同，最後決定分手，但也爲他的住院醫生生涯留下浪漫的一頁。

回首來時路，這五年，真的是苦樂參半，對兒子，對我，都是一段終生難忘的歷程。

兒子在結業演講的頭一段話，謝謝所有主治醫師這五年來對他的栽培，謝謝所有住院醫師的合作無間，謝謝爸媽哥姐給他的支持，謝謝特別來參加他畢業的親戚…. ，來賓熱烈鼓掌。

頓了一下，他忽然哽咽，說不出話來，全場靜默無聲，幾乎聽得到針掉到地上的聲音。

他擦擦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說 ‘ 媽，我愛妳，謝謝妳這五年內給我的愛和支持，不管我笑的時候，哭的時候，不管是高興，抱怨，生氣，挫折，憤怒，厭倦，妳總是在那裡聆聽，支持，謝謝妳‘

全場給予熱烈的掌聲，看著台上看著我的兒子，我的眼眶不禁溼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