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日。

一早醒來，發現旭日的燦光耀眼地照在鄰居的欄杆上，綠色的紗窗上映出一塊白方。

我很幸福地知道我一夜安眠，度到這寧靜的早晨。精神輕安，胸懷飽實。

媽媽在樓下張羅早餐，但我想起晚上得起程回台北，心裡就憂愁。

我躺在床上，蓋著毯子，看著天花板，聽著鳥兒啁啾。

一大早就讓愁雲籠罩頭頂，額前一陣亂煩。

我不想一天生活如此開始。我推開毯子起床，到藤椅上坐一會，再出去洗臉，抹香皂把臉上厚油和眼屎洗乾淨。毛巾是吳大海在用，一定不乾淨。我用清水沖香皂泡沫，洗完臉，沒用毛巾擦乾，直接用五指指腹和掌心拍掉臉上大部分的水，讓剩水停留臉上，讓它自然揮發和被毛孔吸收而乾。之後，我進房打開我的小收音機聽 ICRT 。

莫名其妙地，羅香萍竟然走進來了。

「喲，妳怎麼來了？」我問。

「你媽說那個保險的保單要繳哪一種的？」

「妳要保單啊，去找我媽喇，我媽在下面。」

「你臉上怎麼濕濕呶？」

「沒有啊，剛洗臉。」

此時，媽媽也恰好進來，然後又走出去。

「喲－阿萍幾時走漏來呶？」

羅香萍隨即轉身走向媽媽。

「厓媽喊厓問妳保單要繳奈種？」

「保單哈？厓會拿奔妳媽。…聽到妳聲，厓盡想是曼恁。」

「厓媽講…」

剩下後面的話，一律含糊不可辨。

這種感覺很一家人，很美好，是神經體操兼按摩，可是卻奇巧得很怪異。

我在想會不會是什麼陷阱。

一會，媽媽獨自進來。她看到我的濕臉，便開始數落。

「欸，你冇按失禮，妹妹走漏來，看到你面濕濕；你知這麼介意思冇？」

「麼介意思？」

「要討哺娘喇！」

「妳共色情哈？！」我想到的盡是廣告中女模濕臉濕身的藝術照，感覺沒什麼大不了。「該就心理正經，不要充滿邪惡思想。」

「你知你麼介面相冇？」媽媽彎著身，側著頭，手指指著我質問。

「麼介面相？細賴吔面相！」我毫不加思索地回答。

羅香萍跟進來了。

媽媽趕快拉著她說：

「妹妹走漏來，你喊妹妹來看，這，看你麼介樣吔。妳看佢，這像麼介？」

「嗯，既尬心態不正經，好看色情。」

媽媽壓低聲音轉身對後面的羅香萍說：

「佢嘸知！」

然後這兩人出去了。

我歪著屁股站著，心裡嘶嘶嘴地邪笑。

三分鐘後，我聽到林錦霞在樓下笑著說：

「…保險啊…厓喊厓羅萍先過來問…要快快轉去買菜…」

林錦霞這種有趣的聲音，會讓人想起她平常講這樣的話時，折疊手臂掛著笑容的行姿。

如此聲音此一搭彼一搭，真是有趣。我心裡在莞爾，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認同它，因為這一切都很詭異，讓人享樂得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