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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繞著我轉 (52)
2013/12/21 21:31:38瀏覽147|回應0|推薦0

「幕~緩緩地降了 人~漸漸地散了 千百個……」

曲終人散時,這首節目結束曲播出,落寞的心情便跑上我緊皺的眉上緊抓不放,四周空氣冷得令人打哆嗦,我愁苦地澀縮在座位上,當天蔡琴笑點或祕密多如好朋友一樣敞開心胸與聽眾交流,知己般的友誼正抽芽,突然被時間抽刀斷水、橫刀奪愛、強迫終止,別離的苦澀就像毒藥一樣在胸口發作。難得離開學校嘔呀嘲哳後能聽聞正派讀書人金聲妙語之美饗耳,聚首只能須臾,簡直就是「不見去年人,淚濕青衫袖」。

跟陳明君漸行漸遠;蔡琴又不是男生;潛意識想結交男生的理想總是有遺憾!要有帥貌,要有口才;不能像李宗盛那樣像鬍子張殘障一樣,也不能像童安格短促的美少迅速長成肥肉男、歌聲有點畸假玩弄、不夠像鄧麗君如此真誠,彷如紈絝子弟般。

我發愁了。

一大堆男生的姓名音容像超音速飛機跑過我腦際,我一個一個搖頭不顧地淘汰,可惜之痛痛死我自己。

我給自己淘汰他們的理由,心靈卻有充實感,也鎮定如秋夜的天石,清涼飽足。

我在想:心靈怎麼這麼變態、鐵石心腸?我在說男生們的壞話,把他們劃進斷絕親密來往的黑名單中,怎麼居然還有舒暢的清涼快感、彷彿贊同我一樣?

想著想著,一線淺浮的罪惡感像粗細不勻的蛛網糾結我心,我卻帶著微笑行走,彷彿那罪惡感只是某人替我披加上去的舞台道具或服裝、化妝頭飾,由我飾演一位某個愛的角色似的,臨時而已,不是天性。

愛的身份感覺高高的,我如亭亭玉立的尊貴少男,高正苗條地自持著,看著地板都覺得我長高了,穿高跟鞋走著。

有幾個是性吸引力方面捨不得抛棄的男生,我難以割捨;考慮最後,我終究放棄,好相處才是重點。

那些一群吆喝勾肩的男生粗魯走過身旁,抛人於其腦後的無情就像現實勢利眼的拜金商人老闆,你沒錢、就沒交易價值,下道逐客令將人掃地出門,省得礙眼。醜陋的模樣失禮虧待,讀過書還如此粗暴不尊重人,見者無不怒火中燒,仇恨加倍。嗜用蠻力運動打球的男生習慣禮失諸蠻野,突然要他小心一點呵護旁人的感受,就見他彷如瞬間拿針線細細繡花般,一臉難堪、不自在。烈火怒燒的當下,胯下私處的突出與褲子堆疊的皺褶和褲痕已然無性感意義,不語的同時帶著恨忿的表情離開現場或生吞下入胃,對方可能依然魯鈍未見。

男生好動,動輒取他人用物當玩具遊戲。東西玩壞,他狡辯拒賠。或玩危險遊戲傷到附近的同學,他可能無限多次個「對不起!」伴隨傷者去醫護室包紮,但卻聽不出那句道歉有何誠意。平常張臂搬重物袖子腋下皺褶即充滿性吸引力的他,此時貧乏得像外省老兵的大臀一樣,毫無看頭。

男生好講好辯,拾人牙垢又口吐笨拙,令人輕視。在別人流利靈俏的應對下,那愛撒野的過動男魯渾口調竟想以牙還牙地攻防,盡曝己醜。平日他瀟灑的鄉下談吐和創意盡付東流,成為自辱人辱的落水狗,令人倒足胃口,更甭提與他共結連理,做那閨房中快樂的事。

男生做壞事,事後自清不是他錯,是那邊哪個人做,不管人家聽懂或否,是何感受。稍後粗魯大剌剌地跟那位無辜人借東西,似借到至寶盡情享受,然後一句簡單的「還你,謝謝。」就撇清一切,讓受傷者無限吃虧,彼人卻還不覺,認為理所當然。平常用功讀書的埋首書本翻頁讀寫的俊俏背影,此時竟變成一坨狗糞,一點也不性感。

國三時,有一天歷史課,班上在討論做人這件事。

曾湫溶拿著一疊資料進教室來,在講台上對全班說:

「你們班導師給我一份資料,叫我上課前先跟你們討論一下,解決你們的心裡疑問,免得影響你們讀書,和聯考成績。」

「黃弘毅拜託曾湫溶轉告我們班事情。」田采玲回頭對後面的女同學說。她表情動人,「演」得真好看。

我以為是黃弘毅想回應全班週記上寫的心聲和意見,是身為班導師對全班同學的關懷。有點興奮,有點緊張,大家引頸期盼、眼神聚焦著在老師桌上那些紙張。

「你們班導說有人勾肩搭背、吊兒郎當、經過別人身旁不尊重人,是誰呀?」曾湫溶說。

那不就四班的鄭仙丰和邱兆志他們嗎!

我週記沒寫過他們,難道有人寫嗎?有人仗義執言,真令人興奮!

我心裡一直有聲音重複唸著他們的名字,但全班沒一人公開大聲講他們的名字。

揪惡期待破滅。

「你們班導還說有人打球運動像野蠻人一樣,做人也蠻橫暴力粗魯,是誰呀?趕快舉手認錯!」曾又說。

此時全班鴉雀無聲,彷彿在害怕那個討人厭的就是自己。

我心裡卻想著,我們班我比較熟的還算淑女君子,別班的不是很多?不過粗魯惡劣蠻力大的真的有幾個是如此!

開始有幾個人沏沏差差地竊竊私語起來。

有些人談論起某些人來。

我卻著急著怎麼沒人大義滅親、抓害蟲出來,兩眼左瞄右瞧盯著那些私下談論人的人。這種親身經歷的事情豈需別人再加如何敍述解說嗎?

還是無人自告奮勇檢舉壞人。

不就范宏明、羅仕洲、吳政勳他們嗎?

我開始有點失望、氣餒。

曾又說:

「沒有人要揪害群之馬嗎?」她帶著微笑繼續說:

「你們老師還告訴我,有人習慣得罪人還大剌剌的跟人借東西,用完道謝沒有誠意。這又是誰呀?」

全班依然鴉雀無聲。

突然有人微語,說:

「隔壁班喇!」

曾湫溶此時拿起講桌當中一張紙,翻看了一下,晃一晃,嚴肅地說:

「你們班是不是很愛講話又講不好,常被人瞧不起呀?」

現在輪到我竊喜嘲笑那些臭同學,以陳明君是我好友而洋洋得意。我在座位上嘴角上揚、眼瞧書本、臉不動而笑。

「是不是還有人喜歡擅自拿別人的東西、又把它弄壞,而且狡辯否認、不賠?」

我一股憤怒正要爆發,因為我也是受害者。

「你們有人常常拿那邊的情形,來做欺負他的藉口,是嗎?」

我聽不懂。

曾巡視全班一圈,一本正經地。她的大眼似乎有著謙卑和尚天的敬意,濁黑晶瑩又童稚,微側的角度看,像漫畫當中的扇形。

「如果沒人要檢舉的話,我們就開始上課。」她答。

「你們啊,心不要太浮。聯考到了,心情沈穩很重要。不要讓別的事情影響你讀書,也不要製造別人心裡的陰影,這樣很缺德。同學間有什麼不愉快,解釋清楚,心就明朗了,千萬不要勾心鬥角、鑽牛角尖,帶著恨意去考試,這樣會考不好。當然故意侵犯人家,是很惡劣的,做人要善良,不厚道的人,永遠是每個人的敵人,你與人為敵,人生運勢也不會好。再來,不要太貪圖享樂,玩樂點到為止就好,我看你們好像很喜歡耍嘴皮子,小心把好運給用掉,考試就不上榜、名落孫山、含恨回家。……好,我們打開四十九頁。…」

「老師,」有一位女同學舉手。

「什麼事?」

「他那邊※○+×㊣=……」

「妳說誰?」

「…<÷=$○*,他們就◎□%#&…把他的書包$¥◎※○…」女同學聲音細小、內容奇怪,根本讓人聽不懂。

曾湫溶聽得很入神、目瞪口呆,但卻不若平時言辭豐富、辦法如聚寶盆層出不窮,她惜話如金,彷彿假裝關心、演一演而已。

問題是我見狀心亂如麻、如坐針氈,彷彿是我的什麼生命大事。

事情不了了之,沒人有再多的什麼言論;上課了。

下課後,我走向前門。經過第一排,有幾個女生帶著微笑說:

「吳大洋,你不要動作粗魯,你走路不尊重人,你知道嗎?」

我傻眼了,我幾時和如何動作粗魯、不尊重人?

「吳大洋,去帶著女朋友運動,這樣才不會野蠻大力,像紳士一樣!」

嚇死人了,我為什麼要帶著女生去運動來變紳士,她們為什麼如此吃我豆腐?

我突然失去自己、自信不見,恍如貧賤的底層髒小孩一般,我以為我真的變成范宏明、羅仕洲、邱兆志、鄭仙丰他們,而感到害怕。

放學後,我找陳明君傾訴。

「欸,今天歷史課下課,我從前門要出去廁所,結果第一排那幾個女生說我什麼『吳大洋,你不要動作粗魯,你走路不尊重人,你知道嗎?』,和『吳大洋,去帶著女朋友運動,這樣才不會野蠻大力,像紳士一樣!』我害怕得要死!我真的變成班上跟隔壁班吊兒郎當、紈絝粗魯、喜歡女生的臭男生嗎?」

陳明君振起身子,緩慢拉提一下書包肩帶,在腳踏車上優雅預備;他顯然正在思考,預備能量,像軍師一樣謀劃攻防。

「你說那些女生縱慾,像採茶女工對你調情、又笨得出言不當、讓你害怕、聽不懂,是嗎?」

他低沈著說,我卻不悅著皺眉頭看著他。

「你看我的手腳、軀幹、頸子和頭部、臉上表情和眼神,動或靜有像馬文才那群人那樣,走路外八字土匪囂張,斜眼瞄人,拿著色情雜誌,嚼口香糖,油裡油氣的沒大沒小的冒犯別人,還掀女生的裙子,說女生家族祖宗八代做淫業,他要免費買春那樣嗎?」

「你的確不像歪著屁股、用鼻孔瞪人、在女生面前抓私處自慰的曝露狂。」他緩緩搖頭說,真誠懇切地。

我頭皮發麻,受驚於他這種說法。但我仍硬著頭皮忍耐,等他說完。

「那你覺得我像什麼?」我問。

他慢條斯理地思考著回答,說:

「神聖的人在地球上往往成為卑下人茶餘飯後的碎嘴子材料,但是正人君子的德行風雅悅目是事實,不是小人的舌頭可以溶化再塑造的。……你要有自信,你是正人君子,不近女色教養好的好男生,你的可愛與正派是連黃昌輝都做不到的。你的高級與優雅悅目是我們這一群朋友永遠不變的友誼,我永遠祝福你。」

陳的一席話溫暖了我的心,像鋼筋水泥鞏固了我的自信;我心裡驕傲地說我真的沒白交陳這個朋友。聽得懂的是事實,聽不懂的我也相信他是誠信的,我知道他不會辜負我對他的信任。

一會兒,呂文煐他們趕上來。

「嗯^,今天曾湫溶她們說那邊、做壞事吔!」呂說。

我聽不懂呂的意指。我以為他是說曾湫溶和那些女生談論的是某一人,而她們的方式乃罪惡,譬如女生小聲而完全無聲、似祕密故意公開說出又不讓人聽清楚地吊人胃口而不道德。也包括曾的打馬虎眼、不認真看待學生的事。

「你怎麼不跟他講那些女生以後會到他班上打斷他老師上課而一直講那些事情呶?」呂說。

「你說他後來進補習班和上大學那些女生破壞他上課的事情啊?」陳驚訝地問。

「對呀!」

「可是他現在還不知道那邊○※◎*#%,你跟他講他可能會【#】*※÷¥。」陳愈說愈小聲;陳和呂在分享祕密,把我排除在外,我很不高興。

「你們兩人在說什麼呶?」我問。

他們倆騎著腳踏車在前方幾步之遙交頭接耳不管我,卻不斷讓我聽見似在談論我地神祕,無數個「他」陸續飛出,我有嚴重被遺棄的孤子感而無助又生氣。

我疑惑著呂在隔壁班上課,他怎麼知道我們三班發生的事。

我踩著踏板加速上前,問呂怎麼知道我們班的事,誰告訴他的。

他仍不理我。

我放棄了,鬆散地騎著車,遠遠落後,不想加入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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