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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2/16 21:07:17瀏覽101|回應0|推薦0 | |
國一上時,我在房裡彈鋼琴,陳書娟會進來陪我聊天。 「欸,彈那個…《羅密歐與茱麗葉》。」她俯身指著琴譜輕輕說。 「《殉情記》。」我隨即換譜翻譜到《殉情記》那一頁。 下指彈第一音的瞬間,她很滿足地開心笑著。她拖出下巴,奸計得逞地笑著,頭不斷地微晃,矮冬瓜短腿地慢慢走著,活像女版小丑搞笑。 我看著她滑稽的行為,莞爾一笑。潛意識想這是表姐,親人的溫暖,不會傷害人,純粹的取樂子而已。 陳書娟才一腳踩出房門,陳書怡便一腳從門外踏進。 「阿洋,彈《少女的祈禱》,我想聽《少女的祈禱》。」 「妳喜歡聽垃圾車!」我說。 我站起來從椅子裡拿出「鋼琴名曲集 1」,翻頁到《少女的祈禱》。 音樂進行到兩手交叉的地方,陳書怡突然「嗯嗯哼哼」地哼起「楚留香」的主題曲旋律。我不辭手累地彈著鋼琴給她聽,她卻在哼唱別首歌曲不好好聆聽,我覺得不受尊重,心情複雜不好受。但看在她是表姐,曾經給過我麵包當點心吃,我就忍了下去,沒責怪她。 彈完了,我翻譜到別頁,舒一口氣。 「唉,陳書娟買東西慢大媽逛大街。」 「嗯,妳叫陳書娟買什麼?」我問。 「嗯哼,」她緩舒一口氣,說: 「我叫陳書娟去買#&※◎%*○□,到現在還沒回來。」 她上半句愈說愈小聲,到底是買什麼? 「妳說買什麼?」我看著她一臉的麻子痘痘,她倒是氣定神閒,表情自然。 「陳書娟她$=×+㊣□※*,我叫她*&○◎□$¥€。」 我還是聽不懂。 陳書娟又進來了。 「陳書娟,妳要買什麼?」我問。 「我聽到妳叫我買什麼?我哪有要買什麼?」陳書娟有些沖沖怒氣,她對陳書怡質問,姿態有點熊壯,像要挑戰匹鬥般。 但我聽得很狐疑,她剛在哪裡聽到陳書怡對我說她要陳書娟買什麼? 「#%&那邊說◎□㊣-÷,所以妳要買%&*※○,妳馬上去。」 「我為什麼要幫妳買?妳不知道#%;!◎※○嗎?再說我現在也沒有錢!」 「妳買#%&*回來,阿洋也可以吃,妳聽阿洋彈鋼琴,妳可以自己吃點心,阿洋也有犒賞,我也可以吃;一人勞務,三人有份,皆大歡喜。」 「那妳為什麼不自己買?」 「因為妳是妹妹啊!」 「妳也可以叫阿洋去買啊!」 「阿洋要彈琴給人聽……妳不要推卸責任;妳是姐姐啊!」 …… …… 一場精彩的辯論就此開展,我以為她們這件事情的默契,是自台北來關西時、進來我房間前,雖然我摸不著頭緒,但我耳朵卻很有福報,聽得很過癮。 辯論結束,陳書娟又重複她剛才出去時走的外八字,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出去,好像是出去履行任務。我不知道她生氣時也在耍寶。 陳書怡從床緣移駕到鋼琴椅;我和她二人靜候獵物買回來的佳音,預備分享美食。 可是安靜等食實在度日如年,我問: 「妳不要聽音樂嗎?」 陳書怡沒半點反應。 我有點心虛,我再問一次: 「妳不要聽音樂嗎?陳書怡。」我有點厭惡她的冷漠和傲慢。 她搖了搖頭,疑似我彈的鋼琴不好聽而弗聽,真沒禮貌。 幾分鐘的光陰移去,窗上日影也移了位置,陳書娟出去到現在尚無消息。 她嘴裡自唸唸有詞,誦著國文課本中詩經的文句,然後她說: 「陳書娟購物此去,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當時學校老師才教這課沒多久,興味猶新的我立即狂噴口水大笑,對陳的嘴腔和頭腦靈活大感讚佩,解除我們久等的痛苦和乾涸。 陳書娟是買東西壯士,然後出門一去兮不回來復返……兮…語助詞,無意義,笑兮兮,神經兮兮,三八兮兮,ㄎㄎㄎ,…下垂眼,八字眉,中分旁垂髮,……文字感受…… 這畫面和意境真的是好笑。 然後,變魔術似的,她手中出現一隻梆笛。 我問她妳手裡幾時帶笛子過來,她儘管吹自己的笛而搖首弗答我的問題,相當討厭。 「我想要吹貝多芬的《給愛麗絲》,吹世界音樂家寫的名曲,豐富我的中國笛世界。」 她講話也不看著我的眼,禮貌之差,跟她功課不成正比。 一聲梆笛的《給愛麗絲》主旋律出現,我問她怎麼會梆笛的半音階和小調;她曾說過她學笛子才二個多星期,每禮拜五晚間上課,一次上半個小時。 她《給愛麗絲》沒有吹完,接著她又吹起梆笛經典曲《陽明春曉》,吹得坑坑巴巴、破破爛爛、上氣不連下氣、鎖喉氣短快洩光呼吸般。 然後,她又吹出奈克的《遞郵馬車》。 不知是經常聽我在彈、聽到喜歡它,還是在哪裡看到笛譜或琴譜,記譜或憑音感而吹出主旋律。然則,她吹得像乞丐敲破碗一樣,瓦片刺耳,只剩下讀書眼鏡女的小家碧玉聲,動作也小里小氣地。 我衝動地立刻制止: 「欸,妳不要污衊破壞世界名曲的藝術性喇!」 陳書怡立即停斷笛奏,用那殺人般的狠勁斜眼瞪人,紅色血絲的眼白透過眼鏡的玻璃,十足的知識份子行兇復仇者。至少,前一分鐘她親切地講笑,現在卻連我這個美書男表弟她也如此。 陳書娟終於回來了,但她沒帶戰利品,兩串蕉而已,兩手空空。 「妳買的#&※◎㊣-+呢?」陳書怡問。 「根本就沒有#&※◎㊣×÷,妳在欺騙社會!」陳書娟抱怨地說。 「妳去哪家店買?錢呢?」 「我去阿金頭那家買;妳好意思問我錢?妳也沒有給我錢!」 「沒有錢,妳怎麼買?」 「用$=÷-+×□㊣!」 她們的對話我字字聽在耳裡,但就是聽不懂,想問清楚,看情形又覺得不是時候。 之後,她們也出去了。 於是,這件事情,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結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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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