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鈴……

「喂，請問陳明君在嗎？…我是他同學，請找他聽電話，…喂，欸，你要過來我家嗎？我想跟你說話，來喇，過來喇，…那你自己上來，我不到後面接你嘍，…好，拜拜。」

二分鐘後，我的喜悅上樓進門來了。

「嘿！」

「你來了！快進來吧！」

「你說有事情要跟我說話哈？」

「為什麼要有事情才能跟你講話啊？…不過我真的有些事情想告訴人…我今天發生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什麼呶？」

「我剛才從台北回來，沒吃中飯，回來的時候，我在樓下吃飯，結果阿嬌就拿一袋雞排進來給我，說是我媽叫她拿給我的。欸，我還沒出去吔，沒人知道我回來。而且我媽那種人，也不是會叫人間接拿東西給我的人，她要給我什麼東西都自己直接給。」

陳明君側著頭，兩手背貼著腰叉著，看著牆壁旁邊思考著，口微啟，不發一語。

「而且平常我問阿嬌和阿蘭問題，她們回答的態度都不太友善，今天那個阿嬌還會給人笑臉，而且笑容跟面容長得像男生，性格反常。」

我話有點愈說愈激動，但陳明君仍然不發一語。

他思想得很多。

「你怎麼都不說話？你平常不是意見精彩、妙語如珠嗎？你不是擅長打擊壞人嗎？欸，把我這件事，也用你的好口才去說吧！」

陳明君搔著頭，視線在一旁思考著。他開口了：

「說啊，」我屏氣凝神地望著他聆聽。「有一個和尚，…」

「有一個和尚；然後呢？」我好奇地問，但他的神情看起來是臨時編故事想細節，可是並不像是敷衍我、顧左右而言它的樣子。

「…我先問你，你願意讓我說他叫我說的部分嗎？……就是你剛講的和尚的事情…」

「什麼他叫你說的部分？他是誰？」

「就是那邊那個他啊！」

「什麼那邊那個他啊？那邊是哪邊啊？什麼他啊？你在說什麼？」

「我現在對你說一些真相，好不好？」

「什麼真相？我又不是孤兒，有什麼真相好說的？」

「好喇，我就告訴你有關於你的真相；祕密！」

「什麼祕密呶？你到底要不要說我今天發生的怪事啊？你怎麼變得那麼奇怪？」

突然，他全身不對勁，好像不舒服。

「他在叫我離開一下！」

「什麼離開一下？你要去哪裡？」

「就他啊──就你呀！…要去那邊！」他指著鋼琴跟窗戶的位置。

「欸，你很奇怪吔！我明明站在這邊跟你說話，我幾時叫你去哪裡？你講話不要這樣！」

他靜默了幾秒鐘，但身體動作煩躁。

「欸，他叫我出去一下，等一下我又會回來。」

「會回來，那出去幹什麼？留在這邊就好啦？」

他雙手按住我雙臂。

「你不用出去，你站在這裡就好了；不要出去喔！…我把門關起來。」

「為什麼要關門呀？…欸…」

陳明君他出去了。但是門被外面拉得很緊，連我也打不開。

門外有一陣吵鬧聲。我用力開門(門往房間內部打開)，卻從開不大但也不算小的門縫中看見有人在拉門。一陣拉扯的人影、不清楚的衣服褲子和鞋跡，我以為是陳的其他朋友，還是我們家裡的誰。

那為什麼要拉扯？

不一會，陳進來了。

「咦，你回來了。」我說。

他一進來就雙手拉著裙襬舞蹈狀，跟之前進來時一樣。他幾乎是跳著進來。

「喲，剛才那個人有來嗎？」

「誰？剛才就只有你啊！」

他看見我啥事都沒發生狀，一臉奇怪樣。

「剛才你沒有看見那個人進來跟你說你的事情，哈？」

「誰要跟我說什麼？不就你自己嗎？」

「喲？」他一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樣，又在搔頭。

「他又在叫我了，我出去一下。」

我覺得無聊，有點討厭他，不想跟出去；事實上，我應該跟出去看看，挖掘真相，但我此時就是懶。

陳明君出去以後，不久，就進來一個人。

他是陳明君。但有許多不一樣的特徵。

「你又回來辣。」我懶洋洋地問。

他這回皮膚變粗、臉骨粗獷、臉上肌肉動作沒先前細膩靈活、反應有點遲鈍、眼神遙遠、表情不屑、臉頭有點大、全身衣服也不同、說話更少。

一進門，他就給我看四十五到六十度角的側臉，一副先前早已演練、安排好的模樣。真倒胃。

「你這次怎麼這麼冷酷？你有帶衣服來這裡換嗎？」

他依然不動如山。

「不要再玩了，不好玩，我告訴你的事情，究竟怎麼樣了？」

我真的不耐煩了。

良久，他才吐了幾個字。

「嗯！什麼那和尚，鬼才要說那個劇本！那怎麼會是我的說話習慣？」

「什麼和尚怎麼樣？本來就是你講的啊！你平常講話不就這樣！你今天很沒禮貌。人家的事情還沒解決，你就先搶話講，講些人家聽不懂、又不相關的，顧左右而言它，冷漠自私無情！」

「我出去一下。」

「欸！…」

他又出去了。

但我生氣了。

「你要這樣進進出出的玩不好笑的把戲，就乾脆回你家、再也不要來好了！」

沒多久，又進來之前那個陳明君。我已經完全沒勁了。真沒搞頭。

「你要不要回去你家呀？」我有氣沒力地坐在鋼琴椅、面對鐵桌的位置，側著頭兇他，要說不說地對他說話，掛著一張死人臉。

他還是在搔頭。

「你做這些事情，我很不高興。我是因為你是陳明君，所以才包容你。」

我說這些話，全身姿態感覺起來有點像耍大牌、耍流氓，逞凶鬥狠談判狀，我自我感覺不舒服。

「你不知道剛才那個人是誰啊？」

「我沒興趣知道！」……「你回家吧！」

他搔頭一下子，結果真的走了。彈跳的步伐，像可愛的讀書眼鏡男一樣，人家一句口令，他立即背影乖得像聽話的小鳥、小女子那樣，說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