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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18 01:58:02瀏覽3976|回應10|推薦78 | |
最近台灣教育界為著國文課本裡文言文和白話文的比例,各方有不同意見。有人認為調降古文份量,是政治干預,會讓學生語文能力降低而失去競爭力;有人覺得語文是表達的工具,不會文言文也不影響溝通。 我讀著那些報導,想:課本的古文比例減低,就讓學生語文能力下降,未免太高估幾篇文章能造就的影響;因為語文學習的果效不在於比重多少,而是教與學的方式。 回顧自己求學階段,雖然國文一直是我拿手的科目,大學聯考的國文也幾乎考滿分,可是我似乎未曾喜歡上國文課。昔日那些背誦的滾瓜爛熟的文章,不管是文言文或是白話文,在腦海裡早已成了斷簡殘篇。 我的語文能力主要來自大量閱讀課外讀物。 念小學時,相對於台北,花蓮算是偏鄉,分得的教學資源有限。不過,從小一開始,爸爸就為我們訂閱「國語日報」。從「看圖識字」,到閱讀每篇短文,還有報社出版的《三百字故事》,《七百字故事》等各樣叢書,日積月累,奠定語文的基礎。 同時,住台北的表姊們陸續把她們讀過的一些東方出版社的童書寄給我們。小婦人,湯姆歷險記,黑奴籲天錄,苦海孤雛,乞丐王子,愛麗思夢遊仙境,格林童話,東周列國誌,三國演義,西遊記,等等。 那些翻譯或改寫的中外世界名著,雖然厚厚一本,但加有注音符號,讓我課餘飯後捧在手上,一讀再讀。 小學六年級暑假,在書店偶爾買到一本便宜但字跡極小的《紅樓夢》,每天抱著讀,付出的代價是開學後,發現課室黑板的字看不清楚,從此必須戴上眼鏡。 《紅樓夢》算是古文學吧?可那時我並沒作此分辨,只是興致盎然(或是囫圇吞棗)的讀下去。書裡多處詩詞也不見得全然明白,但不影響閱讀意願。 反而是國文課本,不管文言文,或是白話文,因著內容乏味,加上老師刻板的教學方式,都讓我興趣缺缺。 高中開始的「中華文化基本教材」,《論語》《孟子》等,雖然課本裡附有一些註解,但教課的老師認為我們會因此不專心聽她的課,一定要我們抄她講的註解,有時只是幾個單字、詞語的差別,全然不影響本意,可是考試時,我們就是必須逐字逐句照著她的版本答題。 另一個國文老師,常利用上課時間,發表他對於時勢現狀的牢騷。他的教課,只是照著課文讀一遍,看我們沒什麼問題,那一課就算教完了。還有一個國文老師,沒教過我們如何作文,然而不管什麼題目或體裁,只要最後我們能結論到反攻大陸,重建山河,就能得到高分。現在回想,真是荒謬可笑。 中小學時代,因著小時候紮下的語文能力,讓我常能代表班級參加作文或是演講比賽。可是我未曾學習過如何從閱讀題材裡導出自己的心得觀點。 那時,我花太多時間和精力在背誦,背國文、英文、史地的課文內容、甚至化學公式。多半是不求甚解的強記強背,為了應付考試的填充題和簡答題。 來美國唸研究所,每次小組討論,看同學們踴躍發言,只有我腦海空白,絕不只是因為英文非母語,而是我求學過程鮮少有機會,就一個議題作縝密的邏輯分析比較,並條理分明的敘述自己的見解。 等到自己擔任中學老師,還有兒子也進入小學之後,才發現美國中小學根本沒有所謂統一教科書。固然「教育」是歸於各州管理,但即使同一州,每個學區仍然可選擇自己各科的教材;而且就算有教科書,每個老師也可彈性加減,不是硬性規定從頭到尾、逐章逐頁都要教授。 既然沒有「統一教材」,各州的語文、數學、科學,社會學的學力檢定考試,主要就是測試學生的理解能力,而非背誦或運算。這和台灣中小學慣有統一教材,拘限於共同範圍而有標準答案的考試方式非常不一樣。 而且,我的兒子們小學時的功課很多元。例如英文課,就一個故事,課本設計的問題會問:你覺得這個結局好嗎?或是你會改寫?為什麼你要改寫成那樣?故事的情節,哪裡是轉折點?人物描述,有哪些對比?哪些類同? 論述性的文章,老師問的是探討的主旨,作者用那些文句來支持他的論點,或如何駁斥相反的看法。 這些都是訓練學生不只作表面閱讀,而是要深入觀察、思索、並導出自己的想法。 數學的問題更是需要有相當語文和思考能力才能答的完整。例如:Mary一家四人,每天喝36oz的牛奶,爸爸喝10oz,媽媽喝8oz,哥哥和Mary喝的一樣多,請問他們各喝多少oz?你用什麼方式運算得出答案?為什麼你採用那些運算方式? 科學的課程也很繽紛,三年級開始每年一次科展,小孩自己找題目、寫報告,學習擬訂假設,記錄實驗步驟,觀察結果是否符合原先假設。 到科學或是社會博物館,動物/植物園參觀,選一個自己感興趣的項目,加上圖書館借閱的資訊,寫/繪下觀摩心得,當然也是學習的重要部份。 他們需要記誦的東西實在不多,印象比較深刻的是小兒子四年級時,地理課,老師把美國50州的首府編成一首歌,看著地圖,從阿拉巴馬州的蒙哥馬利開始,到最後懷俄明州的夏安。他那時天天在唱,如此記住了州名和各首府。 這麼多年過去,聽說台灣的學校教育也一改再改。我不知除了教材內容、學制、入學考試改變外,教學方式是否也改變,讓學生有更多思考、提問、討論的機會? 想到四年前回台北時,有機會和幾個念工科碩士班的學生聚餐。不知怎麼的,互動裡,從他們的談吐,我老是感覺他們好像只是高中生。而且當我聽到現在還有學生從大二開始就去補習班,準備大四入研究所的考試時,真是驚異與心痛。 最近一個教授的太太與我們聚餐,講到日前她先生透過視頻,面談一個台大土木系碩士,想來美國進修博士的學生。當問到她的生命目標時,那個女孩只是不斷重複她想來美國拿個博士,然後找工作;卻無法清楚說明她為什麼要來美國進修。 回到台灣目前談的文言文與白話文的比例這個議題,一些中研院學者的論述傾向於減少文言文,會讓學生國學程度降低。我部份同意這樣看法,因為我自己的國學底蘊並不深厚。可是如果一個學生無意躋身於學術界,深入鑽研國學,那麼這對他有多大影響? 也許我們該探討的是另一個重要議題:教材設計,如何引發學生的語文閱讀意願,如何培養他們建構邏輯思考,層次井然表達觀點的能力。因為日後在不同領域裡,比起國學常識的多寡,這樣的思維和能力可能是更切身而需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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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