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與「渡」之異同（十二）―

《史記》中的「度」與「渡」（「⑿–二）〈夏本紀〉

二、本紀12卷―2〈夏本紀〉：

⒈概要：

  本篇記述了夏朝的歷史，多取材於《尚書》。早在先秦時期，人們就把夏、商、周三王與五帝相提並論，將其奉為上古聖王。儘管並沒有太多的考古資料可以證明夏朝的存在，其相關傳說卻在中國歷史上具有重要的意義，對後世帝王統緒、王朝更替、治國方略等理論均有深遠的影響。

⒉〈夏本紀〉出現的「度」與「渡」：

   ⑴禹為人敏給克勤；其德不違，其仁可親，其言可信；聲為律，身為度，稱以出；亹亹穆穆，為綱為紀。

    這段重點在敘述夏禹的為人，有實有虛。「敏給」就是「敏捷」，「克勤」是「能夠吃苦耐勞」，「不違」指「不會違背正道」，「仁」就是「寬厚愛人的德性」，「律」是「音律」，「度」是「長度標準量」，「稱」同「秤」是「衡量輕重」，「以出」是「可作為標準」，「亹亹」音「ㄨㄟˇ ㄨㄟˇwěi wěi勤勉不倦貌」，「穆穆」是「平和恭敬貌」；整段話的意思是：夏禹的為人敏捷能夠吃苦耐勞，他的品德不會違背正道，他有寬厚愛人的德性使人人喜歡親近，他說的話都可以信任。出聲就像音律的標準、身體就像長度的標準、體重就像重量的標準，勤勉不倦又平和恭敬，可作為人們共同遵守的綱紀。「身為度」的「度」既是「長度標準量」，那就是本義，讀本音「徒故切」，今讀ㄉㄨˋdù。

    ⑵左準繩，右規矩，載四時，以開九州，通九道，陂九澤，度九山。

    這段敘述夏禹勤於治水的時所做的事情。「準」是「水準儀―測量兩點高低差的儀器」，「繩」是「繩墨―畫直線的工具」，「規」是「圓規―畫圓形的工具」，「矩」是「曲尺―畫方形或直角的器具」，「載」是「承受」，「四時」是「春夏秋冬」，「九州」是「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的禹貢九州」，「九道」是「九州的道路」，「九澤」是「九州的沼澤」，「九山」是「九州的山嶺」，「通」是「通達」，「陂」是「築堤擋水以成池」，「度」是「測量」；整段話的意思是：夏禹左手拿著水準儀與繩墨，右手拿著圓規與曲尺，承受四季的嚴寒與酷暑，都在開闢九州的山川土地，他開道路讓九州都能通達，把九州的沼澤都築堤擋水以變成湖泊池塘，測量九州的山嶺加以瞭解和運用。「度九山」的「度」是由「長度標準量」引申作動詞「測量」，從名詞引申作動詞，所以音讀從本音「徒故切」轉作「徒落切」，今讀ㄉㄨㄛˋduò或ㄉㄨㄛˊduó。

    ⑶原隰厎績，至于都野。三危既度，三苗大序。

    這是夏禹報告雍州治水成果的一段，《尚書·禹貢》作「原隰厎績，至于豬野。三危既宅，三苗丕敘」，司馬遷當時的語詞改古文詞．所以用「都野」替代「豬野」、用「大序」替代「丕敘」。「原隰」是「高原和低谷」，「厎」「音ㄓˇzhǐ，《玉篇》『厎：致也、至也』，所以厎就是治理」，「績」是「成效」，「都野」〈禹貢〉原作「豬野」是指「都野澤」，「三危」是「三危山，位於甘肅敦煌市南25公里處」，「既度」「〈禹貢〉作『既宅』，原字形應作『㡯＜广乇＞』，《玉篇零卷》『㡯＜广乇＞』可譯作『宅』、『度』二字，根據前後文，以《尚書·禹貢》譯作『既宅』比較合適，是『已可居住』之義．不過《史記》譯作『度』也可以說得通，是『已經可以通過』之義」，「三苗」是「國名，縉雲氏之後」，「序」是「順序」，這裡引申作「順服」。整段話的意思是：高原和低谷治理的成效都很好，一直治理到都野澤一帶的地方；三危山一帶都可以住人了，三苗國的人都通通順服了。「三危既度」其實是「三危既宅」，所以應讀作「場伯切」，今讀ㄓㄞˊzhái。

    當然，「三危既㡯＜广乇＞」要做「三危既度」也可通，那麼「度」是「猶度江河亡維楫」的「度（通過）」，是「渡」引申作「經過」的假借，把「三危既度」作「三危山已經可以通過」，如此則「度」讀「渡」的本音「徒故切」，今讀ㄉㄨˋdù。

    ⑷於是天下皆宗禹之明度數聲樂，為山川神主。

    這是夏禹完成治水大業回朝，在慶祝大典之後的事情。「宗」是「推崇」，「明」是「通曉、精通」，「度」是「尺度」，「樂」是「音樂」。整段話的意思是：在這時候，天下人都推崇禹精通於尺度和音樂，尊奉他為山川的神主，代理山川之神施行號令於天下。「明度數聲樂」的「度」是本義「尺度（長度的標準量）」，讀本音「徒故切」，今讀ㄉㄨˋdù。

⒊結論：

    在〈夏本紀〉裡「度」字出現四次。其中有兩次是本義：第一次是「身為度」的「度」，第二次是「明度數聲樂」的「度」，兩次「長度標準量」之本義讀讀本音「徒故切」，今讀ㄉㄨˋdù；另一次「度九山」的「度」是由「長度標準量」引申作「測量」，音讀轉作「徒落切」，今讀ㄉㄨㄛˋduò或ㄉㄨㄛˊduó；最後一次比較複雜的是「三危既度」的「度」，涉及漢後唐前的六朝（魏晉南北朝）時期，經籍由篆文轉變為隸楷，產生「度、宅」兩字混淆的問題，如果按照《史記》譯作「度」則「度」是「渡」的假借，作「通過」之義，讀「渡」的本音「徒故切」，今讀ㄉㄨˋdù；如果按照《尚書·禹貢》譯作「宅」是「居住」的意思，讀作「場伯切」，今讀ㄓㄞˊzhái；未出現「渡」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