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汀！」

薩汀被圖亞拉扯得踉蹌後跌，他們急急退離洞口，地面在上下搖晃，洞口內傳出傾壓斷裂的聲響，好似整座山在扭動、輾轉，怒吼著抖落一身桎梏。

「你剛才做了什麼？」圖亞青著臉問。

「我哪有做什麼？我只不過是……」又是一陣天搖地動，薩汀腦子一轉，突然發現一個可怕的事實。「等等，他們在裡面。」

「什麼？」

「他們在裡面……我是說，至少席安在裡面。」

「為什麼？他們在這裡面幹什麼？」圖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但仍緊緊抓住薩汀的手臂。本能讓他知道現在狀況危急，不肯輕易放手。

「我聽見她的聲音，她在裡面！」薩汀一甩圖亞的手臂，就要衝進搖晃的山洞裡，圖亞趕忙追上，兩人在洞口拉扯。「放開我，她在裡面。圖亞，放手！」

「你這笨蛋，我就說你是個笨蛋，娘娘腔。你現在進去又能怎樣？你沒看搖得這麼厲害，山洞就要垮了！」

「可是席安……」他一轉頭，見身後的樹林似乎不為山峰的天崩地裂而動搖，靜默躺於月光下，葉片反映盈盈柔亮，灑落在昂然佇立的人形上。她背對著月，看不清臉形，但薩汀認出那頭熟識的紅髮。「席安？」

「什麼？誰？在哪裡？」圖亞茫然轉頭四望。

他們望向為黯黑樹林包圍的身影，那隻黃黑交雜的大貓就站在她腳邊。圖亞舒了一口氣，「搞什麼，原來在這裡呀……等等，你要去哪？」

席安轉身離開，朝樹林內走去，大貓也跟隨，翹著尾巴輕盈跳躍。

「席安！」

兩人不約而同追過去。她像飛一般，雙手張開，寬鬆衣袖如展翅，衣裙飄盪，如夜行的飛禽，劃過枝頭，滑向夜空。貓尾一擺一蕩，黃色尖端好似明燈，蹦蹦跳跳。薩汀覺得他們一晚上似乎都在追逐，但這回卻沒有疲累的感覺，他好像察覺不到雙手及雙腿的擺動，思慮所及，身體也跟隨上。他們躍過錯雜盤據的樹叢，雙眼盈承月光，他們所追逐的影子卻漸漸淡薄。突然，腳下一陣震動，遠處的爆發如浪濤，一波一波傳至他們腳下，並未因距離而稍減震度，激烈得像是整個大地都要被割裂開來，薩汀一個站不穩，向前撲倒在地。

他的腳跟踢到圖亞的手臂，兩人皆趴伏在地，雙手緊緊抓住草皮，震盪的地面抵著胸口，全身顫動，隨著地表的搖晃被拋上拋下，胸腹不斷撞擊地面，他們無力阻止這可怕的感覺，只能咬緊牙根等待。

地震逐漸平息，薩汀可以感覺到腹部壓著的地面不再震動，但身體還沈浸在方才的餘震中，腹部深處翻湧著。圖亞坐起身，搔搔頭，不解地看著四周。樹林一如往常，隨風搖曳靜謐的聲音，地面沒有裂開，樹也沒有被連根拔起，剛才那一場震盪似乎只是錯覺。

「剛才是怎麼回事？」

「這裡看來都沒事……要不要回去看看？」薩汀提議。

「人呢？貓呢？」

「不知道，」薩汀爬起來，拍拍衣褲上的土石草屑，「走吧，我懷疑她還在那裡。」

「在那裡？為什麼？我們明明看到她跑這兒來的……」圖亞嘟嚷著，但見薩汀已經邁開步伐往山脈洞穴的方向走，也只好跟上。

一路無事，直到接近了剛才找到的洞穴。他們看見面前一片土石橫流，夜色不明下，隱約可見那座山丘如被削掉一半，原本是山洞的部位完全崩塌，倒落的巨大石塊和樹幹掩住高大入口，巨岩裸露在月光下，透著銳利的銀白。他們不敢接近，只遠遠看著破滅慘狀，殘缺的黑暗山丘流淌月色淚水。

「薩、薩汀，」圖亞艱難地吞了口口水，「如果，如果席安在這裡，那她還可能……」

薩汀緊咬唇，直到嚐到一絲鹹味。他握緊拳，邁步向前。「找找看吧。」

這一回，圖亞沒有異議，默默跟隨。兩人跨上土石橫陳的混亂現場，小心翼翼地翻找，一邊擔憂地震再起，一邊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但觸目所及，全是狼藉的殘缺石塊、散落沙土和斷裂樹枝，空氣裡滿是泥土新鮮的腥味。薩汀強押下心裡的焦急，目光仔細搜尋。

席安，為什麼帶我們離開？你自己呢？

他突然聽到圖亞驚愕的抽氣聲，抬頭，見他雙眼暴凸，看著接近原先洞口的某一方向。薩汀趕緊轉臉搜視，終於，他看到一處石塊滾動，揚起輕盈灰塵，一隻手從漫淹的石流中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