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自主

最初，簡 • 愛和羅切斯特的婚姻可以說是「嫁入豪門」，簡 • 愛雖深愛羅切斯特，但他的態度卻讓簡 • 愛不滿；羅切斯特將簡 • 愛當成一個他寵愛的小女人，因為他有錢，而對方只是個貧窮的孤女。簡 • 愛拒絕羅切斯特給的錢，還有那些精緻衣服跟珠寶，因為她不想「被裝扮得像個洋娃娃」。她告訴羅切斯特，「女人也有靈魂、也有心，跟男人一樣會有憂傷與挫敗的感受，甚至亦有夢想和野心」；多麼前衛的論調，即使在現代，「野心」跟「企圖」這兩個名詞套在女性身上都是負面的，男人有野心是正常人，女人有野心卻是壞人？

簡 • 愛離開羅切斯特以後，遇到表哥聖約翰。聖約翰是虔誠的牧師，英俊、年輕、聰敏，對人生與事業抱持遠大希望，簡 • 愛傾慕這位表哥的智慧以及犧牲奉獻的決心；但最後證明，即使是像聖約翰這樣的好男人，對待女人仍是一樣的態度。他要簡 • 愛陪同自己去印度傳教，作為他的助手以及妻子，因為簡 • 愛是個「天生為工作而生的靈魂」。當簡 • 愛拒絕以他妻子身份前去印度時，聖約翰認為「帶個不是自己親妹妹的女性一同旅行，不成體統」，而且要求簡 • 愛成為他的助手，是「榮耀他對上帝的奉獻與志業」（注意，是他的，不是簡 • 愛的）。由此可見，聖約翰認為，只有男人可以有志業，女人不會有；他挑選簡 • 愛當妻子，是看上她的聰慧與工作能力，不是因為愛。

簡 • 愛拒絕表哥求婚，是因為深深覺得結了婚以後她將「沒有自己，除了為丈夫奉獻，心靈不再自由」。這正是現代女性在面臨婚姻與感情時的恐懼，社會與男性皆要求妻子角色的犧牲奉獻，沒有瞭解到，女性也有自己的夢想，也有自己想追求的事物。

簡 • 愛的拒絕令表哥不悅，相信周遭不了解狀況的人也會覺得她傻；先前的逃婚恐怕是更傻了，雖然不是元配，但明明可以嫁入豪門，對方也喜歡她，為什麼要逃？簡 • 愛其實已原諒羅切斯特的隱瞞與欺騙，但她真正離開的因素，是對於兩人婚姻的不安，這一點夏洛蒂 • 勃朗特再度用歌德小說的元素，夢境，來表達。簡 • 愛充分瞭解到自己與羅切斯特地位的不對等，羅切斯特向她坦承自己也曾豢養過幾個情婦，但不是「外表漂亮，其實奸詐狡猾」，就是「頭腦不好、粗俗不耐」，沒幾個月就分手了；簡愛聽了在心中暗自想：「或許有一天他也會這樣說我。」果不其然，簡 • 愛幾個不祥的夢預示了悲慘結局。

相較於羅切斯特如豢養小寵物的寵溺方式，聖約翰則是採取高標準。他認可簡 • 愛的聰敏與工作能力，卻對她非常嚴苛，簡 • 愛感覺在他身邊學習宛如「被束縛了」。男性對待女性頗為兩極化，不是聖女就是蕩婦。

或許，簡 • 愛的激烈性格，尋求獨立自主和尊重，在當代社會看來（或許即使在現代也是）是非常的不妥、偏激，而且傻，但讀者也可以看到，簡 • 愛並不任性；她對女性意識有自覺，可是仍瞭解到自己與周遭社會和人際間的義務關係。簡 • 愛雖與舅媽一家感情不睦，甚至小時候曾對舅媽說過「永遠也不會原諒你」這種激烈的話，但在舅媽臨死前，她仍願意原諒這個小時候虐待過她的人，並且與兩個冷漠的表姐友好；簡 • 愛離開桑菲爾德後，聖約翰替她找了個工作，是在鄉下教農家女孩唸書。在維多利亞社會，這種工作對簡愛算是屈尊就降，她也傷感自己的落魄，但不僅奮力做好工作，還能從中得到樂趣；在得到叔叔的遺產後，簡 • 愛也堅持和三個照顧她的表兄姐平分。

小說中在在可以看到簡 • 愛的善良與勇氣，她小時候或許性格激烈，是別人眼中的不知感恩，但經過人事的歷練，她成長了，也覺醒了，更能解釋她為何不願屈服於男性權威意識和社會道德律的束縛。簡 • 愛的成長與覺醒過程，可以說是女性自主意識的理想狀態；不願被馴服為社會及男性眼中的「洋娃娃」，要為愛結婚，並尋求相互尊重。簡 • 愛做到了，讓讀者不禁想為她喝采；反觀現在，自夏洛蒂 • 勃朗特寫就「簡 • 愛」一書以來，歷經一百多年的歲月，現代女性做到多少簡 • 愛做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