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兩年多前效法班超「棄商從文」,每天過著深居簡出半退隱的安逸日子。除了必要的採買,幾乎成了裹足不出的宅女,樂此不疲。
上星期三大清早,偕同老公到牙醫那兒完成例行的年度檢查,分道揚鑣他上班去;而我這位「宮本美代子」想趁車票有限期,略逛久違的市區。
由國家劇院地鐵站(Nationaltheatret)走出,迎面而來一座噴水池,依舊於冬季時節停水,乾枯的池底散見任人隨手丟棄的垃圾。水池附近一向是我和朋友約會的地點,吉普賽人在氣候較暖的季節,常於上下班時段在國家劇院地鐵站左右出入口大聲彈奏歌舞,討賞維生。當天氣溫低於冰點,而那時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廣場顯得冷清異常,毫無水聲、歌聲、人聲,只有一、兩位包裹著頭巾毛毯的吉普賽人,自行劃分領域坐在濕冷石板路面,心甘情願忍耐酷寒,企圖濫用同情,以乞討過活。
二○○七年九月立在國家劇院水池後的銅像,乃為了感念挪威戰後著名的女歌唱家暨演員Wenche Foss卓越的貢獻與成就而鑄建。她同時也是奧斯陸現任市長Fabian Stang的母親,儘管以九十三歲的高齡於二○一一年三月底病逝,風采依舊的銅像仍搖曳生姿地站立白雪略蓋的松柏枝葉間,任憑群起騰空飛翔的鴿子們在背後來回逍遙不已。
習慣性地向左拐到街上,就是想看看奧斯陸這條起自中央火車站、訖於皇宮的卡爾約翰大街(Karl Johans gate),沿途所經的舊大學建築、國會和歷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所住的五星級旅館。
一尊牽著腳踏車的銅像立刻吸引我的目光,好久沒上街頭的我,一度以為是新鑄完工;當晚在家與老公談及此事,才知道此銅像本位在國家圖書館附近,曾遭損毀斷裂,修復完畢便放到卡爾約翰街上了。
腳踏車騎士名為Gunnar Sønsteby,二次大戰期間鋌而走險,頑強破壞納粹入侵的工程而不餘遺力,乃挪威知名的抗戰英雄。二○一二年五月十日,挪威人舉國準備歡度國慶日的七天前,他以九十四歲的高齡辭世於奧斯陸。
抗戰英雄銅像目視的街道對面是奧斯陸舊大學的法學院,廣場上偌大的杉木早已完成點燈禮,頂端高掛一顆閃閃發亮的星星。若干年前元旦過後的某一天,我撞見幼稚園的老師帶領學童,手牽著手圍繞這棵渾然天成的聖誕樹唱歌跳舞,進行挪威人的juletrefest文化傳統,分外有意思。
位於樹身背後的舊大學法學院,主建築大講堂(aula)的牆上擁有Edvard Munch十一幅壁畫,以正中央的作品「太陽」(Solen)為經典代表。
此照片攝於二○○七年七月五日
信步續前右轉,來到國家劇院的正面,挪威兩大劇作家Henrik Ibsen、Bjørnstjerne Bjørnson,其雕像宛如劇院的左右護法,雙手交叉背脊,驕傲地高聳直立入口;唯有不識好歹的海鷗和鴿子,經常在兩位太歲爺頭上恣意隨便。
雖然Henrik Ibsen虛長Bjørnstjerne Bjørnson六歲,兩位卻可並稱當代同期知名文人,享年的歲數也差不多:Henrik Ibsen在奧斯陸辭世時已滿七十八歲有餘,Bjørnstjerne Bjørnson則以未滿七十八的年紀在巴黎撒手人寰。倆人皆為挪威大文豪,劇作甚豐;但在國際舞台上,可能Henrik Ibsen幾世燒來的好香和累積的德行,較Bjørnstjerne Bjørnson更為享譽國際盛名。
銅像Henrik Ibsen轉角對街,有家劇院咖啡館(Theatercafeen),是挪威歷代作家、音樂家、藝術家、人文雅士喜愛的場所。每逢挪威國慶日,想於當天入內用餐的客人皆必須及早預訂,否則一位難求。
行過國家劇院,至國會仍有一段距離,原本是餐廳、咖啡館分別圍繞長方形噴水池於其中的廣場,幾年前不知何故遷移。由於聖誕節將近,拆遷後的廣場搭起臨時聖誕市集,一間間紅色小木屋的攤位,呈現挪威典型農家的色彩。
正值上班、上學時分,絕大多數的店門緊閉,只有幾家已開始張羅擺設,準備營業。倆位婦人推著一只娃娃車,任憑女童在無啥人影的小道碎步奔跑,盡情捕捉小女孩凍得發紅雙頰的笑靨,為門可羅雀的聖誕市集平添喜悅之聲。
農家屋舍以傳統籬笆(skigard)環繞其間,遍插一束束冬季餵鳥用的穀物捆把(kornnek),煞是好看。我個人相當喜歡以此簡樸木頭架構、獨具自然風味的籬笆,常希望自家住宅窗戶外擁有綑綁穀物草把的所在,一方面可讓嚴冬窮於覓食的鳥兒得以果腹,另一方面則可自行賞鳥取樂。
聖誕市集除了代表挪威的農舍外,亦高架起原住民薩米人的住屋帳篷(lavvu)散布中央水池一角;水池在冬季成為滑冰場,週末假日民眾相攜至此溜冰,不啻為市區極佳的運動場所,無論男女老少皆喜愛。
穿越臨時聖誕市集和冬季滑冰場,迎面而來的是國會建築(Stortinget),我常以「大東西」揶揄。Stor在挪威文是「大」之意,ting在此是議會或法院,為中性名詞;而此「大議會」加了中性定冠詞於名詞字尾,就成了Stortinget。Ting的另一個意義是「東西」,乃陽性名詞,以我戲稱的「大東西」而言,應該寫為Stortingen。老公和我喜歡玩弄文字遊戲,「大東西」已然成為我們之間嘲弄挪威國會的中文暱稱。
玩笑歸玩笑,憑良心說,我還真喜歡「大東西」的建築。幾年前上課受訓,老師本欲安排學員入內參觀;無奈接洽的國會議員忙得抽不出空,不能導覽而作罷。希望來日有機會進去見識開開眼界,造訪過的老公認為相當值得。
走入國會前的廣場,幾隻肥大的海鷗在點亮的聖誕樹周邊徘徊流連,蠢蠢欲動之狀;待我走近細瞧,原來是不遠處坐在推車上的幼兒啃著麵包,海鷗們正虎視眈眈,準備麵包碎屑掉落的當下,隨時上前進攻。
海鷗儼然奧斯陸峽灣一帶的景觀之一,近年來離港口方圓數里甚遠的住宅,亦四處可見其蹤影。若有人丟棄垃圾之後不隨手關上垃圾蓋,海鷗逮到時機入內找食物;偶爾於夏日清晨之際,展開一場海鷗掠奪大戰,吵得呱呱作響,喧天大叫,擾人清夢自不在話下。海鷗不似外表羽翼所現的潔白良善,本質並不溫馴。
坐落於卡爾約翰大街、國會廣場前的Grand Hotel,可說是奧斯陸全市五星級飯店的明星;據說其內的咖啡館是大文豪Henrik Ibsen生平固定光顧的地點,而旅館二樓面對卡爾約翰街道的陽台,則是歷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於十二月十日晚上現身的地點,在此接受持火炬行列群眾的歡呼與喝采。招待得主的慶事晚宴,亦在Grand Hotel宴會廳舉辦。
今年的倆位和平獎得主已於本週一雙雙抵達奧斯陸,住進了大飯店。頒獎的週三排滿既定行程,領獎後隔日,照慣例為得主舉行一場盛大的和平音樂會,往往比獎項的頒發更令我期待。
時間一晃即逝,再耗下去,我得平白多付約台幣150元的單程車票。拍照的手也凍得發疼,該就此收心打住,趕往亞洲店採買足夠食品,好繼續棲息於自己的安樂窩。
改天心血來潮,再出門看看卡爾約翰大街,與上週三當天的街景是否有所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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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照片:挪威 – Karl Johans gate
http://album.udn.com/hsuklemsdal/4547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