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聖誕節的腳步將至，挪威全國各企業公司行號的耶誕宴會也接近尾聲。每年約莫由十一月下旬開始，餐飲業界即忙著準備客人十月就預定的聖誕大餐，忙得不可開交。大多數的員工每年都會報名參加，除了預期的豐盛佳餚之外，同時也希望體驗不同的場所。因而打從十月起，上班族工作上最關心的話題，莫過於今年的晚會要在那兒舉行。聖誕宴會於挪威文叫做julebord，jul是聖誕節，bord是桌子的意思；既然是每年年底老闆慰勞員工的慶祝餐會，我喜歡將julebord稱之為尾牙，不僅和臺灣的傳統習俗很像，也有親切感。

到目前為止，我只參加過一次挪威的尾牙。那年物流業不景氣，紛紛傳出裁員風聲，我們公司也不例外。然而裁員名單尚未公布，公司內部的氣氛極為低迷。舉辦耶誕晚會自然是沒啥經費，不過我們海外營業部的老闆還是設法在辦公室內自行舉辦，由餐廳訂外燴送到公司。負責的同事搬出兩張長桌，並排於走廊上鋪好桌巾，點燃蠟燭，再擺好椅子；最後將外燴的冷盤放置於會議室桌上，關掉電燈使用燭光。待一切準備就緒後，即請參加的同事大約二十多人魚貫進入，自行拿取餐點後再到長廊的餐桌享用。藉此聚餐，我才有機會和其他部門合作的同事進一步交談；雖然只是小型的燭光聖誕晚餐，氣氛卻格外地好。用餐到一段落後，則進行與挪威生活文化息息相關的問答測驗，分數最高的人有獎品。只可惜當天晚上我要搭機返臺，等測驗結束後，我就一一向同事預祝聖誕暨新年快樂，先行離開了。

由臺灣回來後，裁員名單已揭曉，我是最後一位被應徵進入的員工，不出所料地在名單之列。公司對我們算相當仁至義盡，給資淺員工三個月的離職時間，有足夠的時間找工作；較資深的員工如果自願離職的話，則有其他的配套方案。那一陣子，好幾位同事過年後毅然離去，雖值新年之際，卻沒有愉悅的感覺；寒冷的積雪，讓人低沉的心情更加為之凍結。三月中我最後一次上班那天，同事們暗中為我安排一場歡送會，集資買了一條項鍊送我，寫卡片簽名謝謝我的幫忙，大老闆送我一盆蘭花，部門同事親自為我烤巧克力蛋糕給大家分享，另一位同事則把他抽中、被我調侃許久的Ｍartini送我，讓我受寵若驚。大夥兒還要我致辭，我就以公司頒發金錶獎勵年資達25年的員工說道：「我本打算領金錶到退休為止的。」逗得同事哄堂大笑，也讓我生平第一次在挪威的職場生涯，劃下一個難以忘懷的句點。

之後要在物流界再謀一職，若無人脈、光靠當初憑自己本事投履歷雀屏中選的話，根本不得其門而入。加上外籍人士的亞洲背景，又有點年紀，語言能力再怎麼強，也無法與瑞典、丹麥這語系接近，還有歐盟各國前來搶飯碗的歐洲人競爭。放棄了物流業，試著到公家機關實習，欲藉此謀得公家單位承辦人員職位。然而那單位主管，只不過是借用我們這種免費、由勞工局付錢的廉價實習生，幫忙消化公務員曠日持久堆積的個案，沒有經費聘用之意；連年底的耶誕尾牙，也只准許正式員工參加。那年我一樣是在聖誕節前回臺，對這官僚的尾牙，就算有機會選擇的話，我恐怕也是興致缺缺。

最後透過朋友引薦，在一家大型連鎖超市工作，負責蔬果部門的點貨進貨採購事宜，幫忙上架，有時櫃檯缺人時，也要去幫忙收銀。整個超市集團的企業範圍相當大，耶誕尾牙一向是六家超市聚集一地同時舉辦，參加人數往往兩三百人左右，而這也是六家門市店每年較勁結果揭曉的時候，氣氛之熱絡可想而知。然我可能和這家公司的耶誕尾牙八字不合，每次舉辦的日期，偏偏都是我申請最後一星期休假的時間。去年到葡萄牙度假，以及今年的摩洛哥之旅，皆與公司的尾牙撞期。喜歡旅遊勝於參加宴會的我，自然寧願度假去，從不為缺席感到遺憾。

老公倒是和他工作單位的耶誕尾牙較有緣，除了先前的三年和我回臺之外，每年他都出席參加。今年他們的尾牙，就在我們摩洛哥回來後的第三天。他在摩洛哥時感冒，回去上班事情一多、被同事搞得不耐煩後，有點鬧彆扭，報了名竟打算缺席。睿智的我先順著他的毛刷一下，然後再以美食聳動他的胃，自己就乖乖打點好下班後換穿的西裝，參加耶誕尾牙去了。然後就像往年一樣，人雖在宴會，仍念念不忘家中的嬌妻，不斷傳簡訊給我作即時現場報導；今年有了智慧型手機後，還傳了幾張食物的照片，分明是故意挑釁要讓我流口水的嘛！

可惜挪威沒有臺灣打包回家的習慣，剩下的帶回公司去，隔天讓員工繼續享用，再吃不完的話，大概就淪落丟棄的下場了。沒什麼了不起，這些挪威的傳統聖誕菜，聰明如我之人，參照食譜都做得出來，還讓老公讚賞不已，佩服我的慧根！至今仍沒任何過節的感覺，還沒採買任何聖誕節所需的食材。反正只有我們倆人過節，食物方面好解決。而今年的兩大旅遊就是我們最好的聖誕禮物，不用像其他可憐人，大費周張排隊選購禮物，還要絞盡腦汁想耶誕節的菜餚，紛紛得了聖誕節焦慮恐懼症。我還真是個清閒好命的人呀！

最近新聞報導，Hønefoss附近一家旅館Klækken舉辦某企業大型的耶誕宴會後，竟傳出食物中毒事件，目前有319人受到波及，其中六位較嚴重的住院就醫。傳出少有所聞的集體中毒事件後，自然引起食品監督單位的關注與調查。原因仍在調查中，但發生了這種事情，恐怕旅館不僅賺不到錢，連廚房的員工也不好過的。

對於尾牙季節即將結束，最高興的莫過於警察單位了。挪威人的飲酒文化不好，加上政府管制酒的銷售，只有國營單位可以賣酒外，一般商店要取得販售低酒精濃度的料理酒、調酒或啤酒等營業執照，不僅費用貴，相關條件的門檻也高。再來就是平日晚上八點、週末下午六點以後就不准賣酒，違者取消執照外，還會有一筆數目可觀的鉅額罰款。因而每年聖誕尾牙的旺季，也是飲酒過度、喝醉鬧事最多的時期。警察往往逮捕不少宴會後在街上裝瘋賣傻之人，等他們酒醒後，再讓他們回家。十一月初剛過世的挪威幽默劇作家Odd Børretzen，曾寫了一本書叫Hvordan forstå og bruke en NORDMANN（如何瞭解和使用挪威人），他對挪威人的飲酒文化，給了一個如下的解釋：

根據統計，丹麥人一年喝29.1公升的葡萄酒，97公升的啤酒和1.7公升的烈酒，法國人分別是60，35和10.8，英國人14，101和7.5，德國人22.8，122和10.6，而挪威人其實只有7.5，21和1.4。為何挪威人平均喝的不多，酒品卻如此不好？原因在於遠古時代遺留下來的傳統，當時缺乏工具可以保存所釀的酒，挪威人的祖先只好一口氣把所有的酒喝個精光！這個一次喝完各種酒精飲料的基因，依然存在挪威人後世子孫的身上，造成挪威人當今的飲酒文化。

其幽默諷刺的文筆，確實為挪威人每年耶誕尾牙後，酒醉鬧事的諸多瘋癲行為，作了一個最好的詮釋。

(照片來源取自：http://www.ark.no/SamboWeb/produkt.do?produktId=142327）